然后他抬头，看到了拎着保温桶的解夕朝。

他愣了两秒就笑了，问：“怎么是你送？”

他拜托了戚杭替他带份饭。

“去食堂吃完饭刚好遇到戚杭。”解夕朝道，“他不是还在吃，我就说我正好要来看你，我直接给你打一份带过来。”

他把保温桶放在桌上，“给。”

邹意一看，玉米排骨汤、小米粥。

老病号餐了。

他说：“你看上去熟练得让人心疼了解老师。”

解夕朝就笑。

一边笑他一边看了仔细看了一眼邹意的脸色，确定他没什么大碍之后才道：“低血糖？”

“嗯。”邹意有点不好意思，“这两天没好好吃饭。”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解夕朝道。

“不是你二公拽着我手那会儿了。”邹意默默看他，“这话你自己先默念十遍。”

二公解夕朝下了舞台就差点说不出话，把他吓了一跳。

后来这人硬是缓过来了。

解夕朝哑然。

片刻后他道：“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别跟我学。我知道我没大碍。”

他对自己的身体水平是有数的。

生命就像无数0前面的那个1，没有1，有再多的0也只是虚无缥缈的一场空。

他对此体会再深不过。

他这么说，邹意没说话，就着排骨汤喝了几口，突然道：“你还真是……挺神奇的。”

他用了神奇这个词。

这是他今天看解夕朝舞台的全部观感。

这是个神奇的人。

他好像无时无刻都能掏出令人惊艳的技能，然后把它发挥到极限的完美。他无时无刻不再被人唱衰，初舞台时期的花瓶，节目前中期的打压。

哪怕是这次舞台前，还有不少人在说他只是为了避战，所以选了一首冷门歌。

没人想到，他会把这次的舞台做得那么好。

解夕朝很神奇。

他的神奇还在于，无论遭遇外界怎样的打压和诋毁，他整个人给人的观感都是向上的。

就像是今天的那支剑舞。

胜不骄、败不馁。

沉稳又洒脱。

……是他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大约是看出他眼底流露出来的羡慕，解夕朝顿了顿：“只是做好了本职工作，你也可以。”

邹意脱口而出：“我不……”

解夕朝抬眼看他。

只一眼，邹意就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他仓皇地别开了眼。

片刻后，他苦笑了一声，突然道：“二公的时候，你是想拉我一把的吧。”

解夕朝说：“嗯。”

邹意握紧了手上的勺子。

半分钟后，他轻声道：“那个时候你还不是C。”

不仅不是C，他甚至还身陷节目组的恶剪漩涡。他尽管心里有数，但却始终不敢相信。

“早晚会是。”解夕朝道。

邹意手上微顿。

他抬起头，解夕朝澄澈清明的眼睛里是一派的坦然。

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第78章

邹意怔了半晌，直到解夕朝提醒他：“汤要冷了。”

他如梦初醒，重新拿起了勺子。

将汤喝完又重新收拾完，两人才重新坐下。

邹意坐在自己的床上，解夕朝就坐在小桌子边上，整个人窝在暖乎乎的毛衣里，看着又很温软。

邹意道：“当时我记得我还差点跟你吵起来。”

他说的是解夕朝为了锻炼小组心理素质，把他们拉到剧场上台汇报演出的事。

他问解夕朝把自己的曝光机会分出去值不值得，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解夕朝说了值得，并且反问他有没有想过他的粉丝。

其实是有点难堪的。

他是说他。

他知道解夕朝说的是对的，但是忠言逆耳，爱听好话是人类本能。

解夕朝不是不知道他的话不好听，但他还愿意说，是因为真心觉得他很可惜。当时的他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事后，他想到了。

可是他想到又有什么办法。

“我们公司……”他犹豫了一下，“其实我这次来……”

“就是为了刷个脸。”解夕朝接过他的话，“之后你会回去带团，公司跟你说，这次你来根本没有出道的机会，因为你年纪大了，平台也不喜欢你。”

邹意要说的都被他说完了，愣愣的。

解夕朝确实说的全是他经纪人说的话。

事实上，从他在公司多年，也有了一些曝光，但始终没有太多粉丝开始，公司就在对他说这些话了。

没有天赋，

年纪大，

没有观众缘，年轻人不喜欢你这样的。

二十出头的时候他犹有不服，但是时间久了，看着自己始终缓慢增长的粉丝数，日复一日的苦练中，他偶尔也会问自己，我真的适合做偶像吗？

这件事直到他被公司赋予队长之职。

看着那些年轻漂亮的孩子，他突然意识到，或许他的爱豆生涯，确实就这样了。

做小团的队长，不会是队内核心，也不会是人气top。他会被所有人赞颂他的温和好脾气，拥有着不多但是爱他的粉丝，这就是全部了。

他一度觉得，这样也不错。

至少，他还是可以在偶像这条路上走下去。

于是他听公司的话。

他听公司的，照顾队内有潜力的小孩，替他们排解心中的苦恼。

公司主捧的小孩和他说，哥我觉得好累，压力好大。他安慰了对方一晚上，心里却没来由地酸涩。

在那一刻，他意识到，他其实还是不甘的。

-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邹意才道：“……是实话。”

“你被PUA得够深。”解夕朝道。

他顿了顿，“如果这些都是实话，为什么刚刚你的舞台，你的票数会那么高？”

全场票数，第一是解夕朝，第二艾清源。

邹意甚至超过了傅文泽，票数排到了第三。

虽然两人的票数差不多，但是足可见这次公演，他惊艳了多少现场观众。

邹意哑然。

解夕朝叹了口气。

他道：“公司的话固然有几分是事实，比如26岁在这一行确实不算年轻，尤其是选秀。但是我相信，他们更多的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以及让你安分守己而已。”

这种事他见过太多。

准确地说，他遇到的太多公司，踩着的都是旗下练习生的青春年华。

哪怕是大公司，也只有主捧能乘着东风。

像曜欣这样自由散漫又人性化的公司，在娱乐圈不能说稀少，是几乎没有。这才是他选择曜欣最主要的原因。

他不愿意被束缚，也不愿意在公司勾心斗角。

而邹意显然深受其害。

他这一番话显然触动了邹意最心底的心事。他动了动唇，不说话了。

解夕朝口气缓和了些，跟他开了个玩笑：“既然当时都要跟我吵架了，这次为什么又没把part分时颂一点，他肯定来找你了。”

邹意有些尴尬：“你这……都知道？”

解夕朝给时颂留了点面子，没把当初他的口不择言说出口。

邹意解释：“我跟他其实不算闹矛盾，是他们传出去的时候添油加醋了。他就是没有拿到C心里不开心，但我说了不愿意之后，他也没再说什么。”

这倒是符合时颂的性格。

解夕朝了然。

然后他听邹意道：“因为这是粉丝送给我的C位，不是我自己的。”

声音很轻。

他还是把解夕朝那句话放在了心上。

解夕朝的心蓦然软了一些。

他说：“她们知道了会很开心的。”

邹意笑了笑，眼底也很温柔。

*

解夕朝这次来，其实只是顺口问问。

邹意的心思藏得一向深，有的时候他也有些束手无策。

这样的人，一旦想通也是彻底想通。这天，邹意跟解夕朝聊了很多。

他说一开始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个站在舞台中央的机会，当时接到消息的时候自己都懵了。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