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你们俩，什么方面都合得来，没想到，这方面也是……”倪苓说。

只是这话透出些苦涩。

“别告诉他。”祁桑说。

“别告诉谁？是……？”

“布苏，别告诉布苏。”

倪苓看着他，心内泛出一股子酸来，然后她说：“嗯，好。”

良久的沉默充斥了整个病房，电视机微弱发出的声响在此时都显得格外恼人。

祁桑偏头拿了遥控将它关机。

“那她呢，你要告诉她吗？”

祁桑看着电视机黑色屏幕上反射出来的自己的样子，苍白无力。

他摇头，“说什么？朝不保夕，我现在只能想着自己到底还能活多久。”

倪苓没有安慰他，自私的心人人都有，她不想无谓装作大度。

“你休息吧，我去忙了。”

倪苓出了门，留祁桑一个人在房内，而她的眼泪，到了办公室合上门之后也决了堤。

从高中到大学，她看着他的背影，终于一步步走到他身边了，没想到，却依然是这样收场。

*

很快，祁桑手术的日子接近了，布苏出镇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卓娅不知道他是去看祁桑，以为他是溜去玩，还嫌他不带上自己，有时也会冲他嘟嘟囔囔几句。

小土呢，混在雪堆里打着滚玩，卓娅看着它摇摇头。

“你这小家伙，倒是每天高高兴兴的，怎么就没个烦心事儿呢。”

她有些百无聊赖，打开手机，刷刷这个、刷刷那个，最后，把置顶的那个再没得到回复的聊天框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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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时间是个好东西，它就那样凌驾在世人之上，轻易地挥挥手就是又一四季换新，因此，它最大的妙处，是能帮助人淡忘许多东西。

就像一碗苦药，加的水越多，它的苦味便也越淡了。

*

卓娅的生日在四月里，草长莺飞的时节，最温暖合宜的春季。以往，都是秦长老和布苏帮她过。

而在最爱的巧克力蛋糕上插上对应年龄数字的蜡烛，接着许完愿吹灭，是她最为期待的环节。

今年生日这天，也一样不例外，她同去年一样，难得赖了回床，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布苏在外头咚咚敲门了她才醒。

小土也早在门外等不及，喵呜喵呜地直叫。

卓娅昨晚熬了夜，说是赖床，其实也并没睡太久，听外头布苏催促的声音不断，只好不情不愿地撂开被子起来。

布苏早在门外等得着急，卓娅推开门的时候就看他在外头跺着脚，一脸紧张模样。

“干嘛呀你！一大早就来叫我。”卓娅揉着惺忪的睡眼，皱着眉头埋怨道。

“和我来，去接个人。”他神秘兮兮。

卓娅只穿了身睡衣，式样普通，只是是大红，格外惹眼。

她被布苏拉着，才过了一个弄堂的长度，就碰上了三个之前的同学跟她打招呼，一下子她就有些羞了。

“去接谁啊？哎哟！”她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可手却被拉着，松弹不得。

幸好布苏的车停得不算太远，出了弄堂口便是。

“上车。”布苏帮卓娅开好车门，像塞小宠物似的把她塞了进去。

还没等卓娅说话，他已经一脚油门出发了。

她赶忙扣好安全带，接着仍问：“接谁啊？你还没告诉我呢！”

布苏冲她坏笑，“别管接谁，你不是一直都想出镇子看看吗？今天正好就是个机会。”

“不是，秦长老他不让我……”她有点犹豫，她答应过的，不出镇子。

“哎呀，你就放一百二十万个心，他那儿我来解决。”

他说得胸有成算，卓娅已经上了贼车，也是毫无办法。

但她往下一打量，忧虑道：“可……”

“别可可可的了，你就安心坐着！”

布苏不容她有说话余地，卓娅从小就胆子小，怕秦长老，但他一定得帮卓娅满足了这去外头看看的心愿。

“你能不能听我说完话！”卓娅没睡醒就被他这样忽悠起来，本来就不爽，现下老被打断说话更是郁闷。

布苏看她表情，知道这是真生气了，随后只轻轻地说了句“你说你说”，便闭了嘴。

“我说，”卓娅缓着性子，下一句才放大了音量，“可，我还穿着睡衣啊！谁要穿着这睡衣出去外面逛啊？？”

听她说完话，布苏才反应了过来。

他怎么没想到这个？？

“那我们掉头？”布苏试探地问，手却已经做好准备扭动方向盘。

卓娅服了他这直男劲，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接着说：“算了算了，就这么着吧。”

万一回头被秦长老逮了，也是得不偿失。

布苏：“没事，我们也没开多远，我送你回去，来得及！我等你！”

“我说不用！你不是还说要接人？你这人不接了？”

布苏还准备继续坚持掉头，还没开口，旁边却按起了喇叭。

二人一开始没注意，直到又响起了第二声。

卓娅率先向窗外看，对面车车窗早已降至底部，一个长相姣好，面容成熟的女人先探出头来。

而她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人身上，因为她的眼神顺着驾驶座往那头探去，一眼便认出了。

副驾上眯着眼的人，不是别人，是祁桑。

原来，时间并没有那么有用，尤其，对初恋来说。

世界在那一瞬间似乎定格，一直到她眼前的车窗被降了下来，她才算回过神，接着低头看看自己的睡衣，慌忙地撇开了自己的脑袋。

“你去哪儿啊？”倪苓问。

“你们俩怎么自己过来了？不是说了我去接？”布苏恨她坏了好事。

“你这问得新鲜，说了来接，到时间了也不见你人。”倪苓一脸的‘你还好意思问’的表情。

布苏不解，“哪里到时间了？昨晚上不是说了十一点吗？还说正好接上了去吃一顿呢。”

倪苓：“你再看看后来那条消息。”

布苏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后来倪苓在群里说了，要改成九点。

“我说你，能不能干一件好事啊！”

祁桑被他俩吵醒了，将身子坐正，看向窗外，而下一秒，他的心紧紧坠了一下。

*

或许是时隔一年之久，二人面对面而坐，却始终有些尴尬。

卓娅先去家里换好了衣服，现下，坐在咖啡馆里，手扣着杯把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和布苏说她不来，布苏却非拖着她，结果，又把她独自丢在这里。

祁桑看着她东张西望的样子，心里其实也有点慌，慌她是不是忘了自己。

一分一秒在这时，显得分外漫长。二人各有所思，却又没人开口。

但也总不能这样僵着不说话。

卓娅想，要不就随便寒暄两句吧。

“你……”

“你……”

没想到两个人同时开口。

祁桑说：“你先说吧。”

“你还好吗？”

她总觉得祁桑脸色有些苍白，人也瘦了好多，以前脸虽也是有棱有角，但却没有现在这样消瘦。

刚才在车里只是一闪而过，她没看得太仔细，现在当面看来，他的样子的确有些不同于从前了。

“我还好，你呢，你好吗？”祁桑问。

卓娅第一次看他这样的眼神，简直像要看透了她。

她先是愣了一秒，接着正要回答的时候，倪苓和布苏从门外进来了。

“聊什么呢？”倪苓问。

“没事。”祁桑说。

卓娅才算好好打量了倪苓，高挑的身材，瓜子小脸，脸上着了妆，显得明艳动人。

她一下子想起来了。

这是照片里的那个女人。

“让你给我点的咖啡，点了吗？”

“你自己去点，你让一个病……”

布苏话还没说完，祁桑猛然站起来给他嘴捂上。

当场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嘴，你嘴上有脏东西，我给你擦擦。”祁桑赶忙找补，拿着衬衫袖子一遍遍朝布苏嘴上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