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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到了傍晚,终于停了。是说再见的时间了,只是白书维刚要走出这方小天地,一股力量突然揪住了他衣摆的一角——
回过头,刚刚还笑咪咪的她居然红了眼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似的,难受极了。
“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我一个人会怕。”
“不然,我先陪你回家。”
瘪嘴,她摇摇头,“……我不想回家。”
“为什么?”他觉得很诧异。
“因为我讨厌妈妈,我讨厌学芭蕾,我讨厌弹钢琴,我讨厌当乖小孩……”
她伤心的哭了起来,她说,妈妈的严格要求,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说,如果当乖小孩是那么令人不快乐,她宁可当坏小孩;她说,她不要回家,她还说了好多、好多……
他似乎有点可以理解她的心情,被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确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就像妈妈每次逼他吃下那些烧焦的菜,他也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可以理解,却一点也帮不上忙,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因为她是他的朋友。
白书维留了下来,很义气的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陪你。”
当时的他想得很简单,只是出于善意相陪,根本不知道两个十岁小孩一起消失,不只会让所有的大人忙得人仰马翻,甚至最后会演变成那样糟糕的结果——
高贵美丽的柯妈妈率先在公园找到他们两个。看见母亲气急败坏的出现,柯裕棻拉着白书维拔腿就跑,说什么都不肯乖乖就范。
就在追逐的过程中,意外发生了,一辆闯红灯的车子失控撞上柯裕棻的母亲。
“柯裕棻,别跑了,快、快停下来,你妈妈被车子撞到了!”白书维阻止她。
听见他的话,她不跑了,真的不跑了,可却也吓坏了,尤其看着自己的妈妈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白书维感觉到冷冽的寒意从她颤抖的指尖传来,他不安的喊她的名字,“柯裕棻、柯裕棻……”
她咬着唇,脸色惨白,没有反应。
白书维不记得他们是怎么去到医院的,但他记得,当柯妈妈完成手术被推出来的时候,柯裕棻哭了,圆滚滚的大眼楮滚出泪水,近乎忏悔的对母亲许下承诺——
“妈妈,妈妈……妈妈,对不起,我不敢了,你不要死好不好?妈妈,我答应你,我会乖,我会每天练芭蕾、练钢琴,我会乖,妈妈,对不起,你不要死掉好不好,我真的会乖,妈妈……”
那一幕里的柯裕棻,强烈的震撼了懵懂的白书维。即便经过了许多年以后,每每想起柯裕棻当时的眼泪,白书维仍觉得心疼。
后来呢?
后来,直到那个暑假结束,白书维都没有再见到柯裕棻,他很挂念她,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也是在那个暑假,白书维第一次那样清晰的体会到,原来,想念是这么难熬的一件事。
事实上,柯裕棻没有消失,开学的第一天,白书维在新班级的教室里看见了她,甚至往后的八年,他和她一直是同班同学。
只是令他感到遗憾的是,那个在公园里荡秋千、吃棒棒糖,有点傻气、有点娇气又倔强,模样甚是可爱,笑起来神采奕奕的柯裕棻,就只短暂的出现在那一年夏天的那一天。
之后的柯裕棻总是令他感到很陌生。
她还是会笑,只是笑得很不真心;她的眼楮还是那样明亮水润,只是透着一股他永远都无法熟悉的阴霾与黯淡,且当他几次试图走近她,她都退开了。
她没死,可某种程度来说,已经死了。
纽约的公寓里,肖邦乐曲的拥抱下,白书维静静的看着手中这张相片。
十年了,高中毕业后整整十年不曾见过她了,现在的她过得可好?身边是否已经有个疼爱她的男人?
他常常在想,如果当初他不只是试图走近她,如果当初他是积极强势的抓住她,那么,属于那年夏天的、明亮生气的柯裕棻,说不定还会继续存在,而现在她和他是否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思及此,白书维露出一抹苦笑。
“柯裕棻,你还好吗?还是那么努力的维持乖巧吗?”
2
柯裕棻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她——
到婚纱公司拿完东西后,心想时间尚早,柯裕棻遂决定去喝杯咖啡,静静告别她的最后单身日,好巧不巧的就在咖啡店里踫上许久未见的汪晶晶。
汪晶晶是她的小学同学,打小母亲就喜欢把她们两个摆在一起比较,比功课、比才艺、比成绩、比外貌,比一切能比的东西,自然也比得她和汪晶晶最后水火不容、尴尬疏离,连朋友都别想当。
兴许是应验了风水轮流转这句话,过去总是一路输到底的汪晶晶终于在婚姻大事上逆转胜,于两年前成功嫁作人妇,这让作风强势、性格独裁、惯于掌控一切的母亲几乎要疯了,开始为她安排一连串的相亲活动,最后,总算在一堆未婚男士里挑中了继承家里医药器
材生意、最是门当户对的周立达。
说到婚礼,母亲可说是卯足全力的在为她筹力,不管是宴客场地、桌次、喜饼样式、婚纱款式……想当然耳,全都是以超越汪晶晶为目标。
柯裕棻知道这很可笑,但当了二十八年乖女儿的她,除了顺从,也只能顺从。
看着汪晶晶笔直走来,柯裕棻正犹豫着该不该喊她,毕竟,汪晶晶曾是那么讨厌她。没想到,以往总把她当作空气彻底忽视的汪晶晶,居然抢先一步、主动上前来和她打招呼——
“哈罗,柯裕棻,好久不见。”
看到她毫无芥蒂的笑脸,柯裕棻有一点意外,有一点尴尬,还有点受宠若惊。她浅浅的扯开唇,“……好久不见,晶晶。”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要走了吗?”
柯裕棻摇摇头。
“太好了,先帮我拿一下,快重死了!”不等对方应允,拎着大包小包的汪晶晶已经极有效率的将手上泰半重量挪给柯裕棻,并在看了看店里环境后,随手往落地窗边的座位区一指,“那边还有位子,你先过去,我去点东西。你要什么?”
“咖啡。”很突然,但柯裕棻并没有拒绝,可能是母亲训练得太好了,所以她很习惯的接受指挥,走向落地窗前的座位区,静静等候汪晶晶回来。
没多久,汪晶晶捧着餐盘走来,上头摆着一杯咖啡、一杯果汁和一块派饼。
“累死我了,一早起来忙着洗衣拖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家里的小霸王就吵着要出门玩,我这个当妈的也只好舍命陪君子。”汪晶晶滔滔不绝的抱怨,“原本还不觉得饿,现在放松下来,反倒饿得像是可以吞下一头牛。”
虽说是抱怨,但柯裕棻看得出来,汪晶晶很享受这让她几乎累死的忙碌,要不,她不会说得这般眉飞色舞。
“怎么不多点些东西?”她啜了口咖啡,不认为单凭一杯果汁和一块派饼就可以抵挡足以吞下一头牛的强烈饥饿感。
“小姐,我结婚了,早不是当年的少女了,吃东西得克制点,否则稍有不慎,身材可是会严重走山的,要是再来个土石流……啧啧啧,后果不堪设想。”汪晶晶一点也不在意拿自己产后略显半腴的身材当作调侃自己的话题。
柯裕棻被她夸张的口吻逗笑了,“那孩子呢?”她知道当初汪晶晶就是奉子成婚的。
“我老公陪着,在附近的亲子律动教室上课,我正好来采买一些生活用品,顺便喘口气。”一旁的大包小包就是她的战绩。“抱歉,我得补充一下能量。那个……拜托你放轻松一点,这种地方就是给人放松用的,你坐得这么直挺,我看得背都痛了,别让我消化不良
,谢谢。”调侃完,汪晶晶大口的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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