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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染手还高举着要敲门的姿势,他忘了要放下,忘了自个儿要做什么了……
忽地,门内传来一声嘶吼声,愤怒的哭声终于惊醒了他,他悄悄的推开门缝,瞧见屋里的主子,缩在墙角,悲伤的抱头痛哭着,那模样悲愤狰狞,完全无法接受!
他僵硬无比的将门轻轻推回,再安静无声的转身,沿着门板,他身子缓缓滑下,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
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聪明绝顶、博记过人的天才主子,怎么会……
他抹了泪,不信!
他不信啊!
这定是那老大夫说错了,否则就是老天对少爷开玩笑,这是玩笑是吧?
是吧?
泪一颗颗、一串串地落下了,小染瘫了,悲戚的哭声不绝于耳,而里头那个,更瘫得彻底。让他也闷头不顾一切的痛哭失声起来!
第十四章
画眉无比焦虑的在房门外干着急。到底怎么了?三天前燕子飞外出归来后,就将自个儿锁在房里,谁也不见,就连跟着出去的小染,回来后人也消失无踪,害她想找人问清楚怎么回事,都无人可问。
不过经她打听,知道那日在回府前,他曾去过老爷的坟前祭拜过,莫非,少爷还在为老爷的死悲伤?
老爷才走两个月,这些日子少爷脸上始终带着阴霾,没有什么笑容,为此她担忧不已。而这会他竟将自个儿关起来了,这怎能不更教她着急呢!
“啪”的一声,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开了。
一张死白的脸庞出现在门旁。
“进来吧。”燕子飞朝她淡淡的开口。画眉惊喜的跟着他进屋了。他在桌边坐下后,她也跟着在他的对面落坐。屋内静得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她从没想过,两人同处一室,会出现这样让人窒息的感觉。
这气氛,教人坐立难安。
她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这吞咽声竟像海浪拍岸,变得异常大声啊!
害得她另一口即将又要咽下的唾沫,硬是卡在喉间,不敢再滑下。
燕子飞只是坐着,静谧的坐着。
细瞧他的双眼,满是血丝。
他都没阖眼睡觉过吗?还是,哭过?
最后,那口唾液沬是大声的滑下了。“这个……少爷,老爷对你期望很深,你该振作才对,这样才不会教他失望―”
“画眉,咱们的婚事等我为爹守完孝后再说吧,再等我三年,你愿意吗?”他突然的开口,这声音干干涩涩的,乍听之下,几乎听不出是他在说话。
她微微一愕,“你……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可以吗?等三年可以吗?”他急切的再问她。
“呃……好,当然好。”她点头,可心头还是冒出了一点点的失落感。这阵子,人人都当她即将要成亲了,不少人碍于老爷刚死,不好明着道喜,但暗示的话她听了不少,也这么认为,他就要开口吩咐筹办婚事了,可等了几天,百日都要过了,他仍什么动静也没有,而这会,一开口就是要她等。
凭良心说,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她不在乎名分的,就算一辈子不成婚她也不计较,只是,近来他好怪,经常不见他人影不说,如今还反常的将自个儿锁了三天不见人。
她愕然惊觉,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无法接近他了,既看不透他的心,也看不见他的笑,更别说要猜出他延婚的理由。
百日不成亲,就得等三年,三年守孝是孝子的行为,尤其他们父子情深,这是应该的,她无话可说,但,直觉告诉她,这不是理由,不是真相,可那真相又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她好想问,却不知如何问起,只能……由他了。
燕子飞听见她的回答,明显的松了口气。
“谢谢你了,画眉。”
“少爷……”与她成亲会为他带来压力吗?她心下有些凉凉的。“你发生了什么事吗?”她迂回的问着。
他布满血丝的眸子蓦然眯起,“你认为我有事发生?”他反问她。
“我……我只是……”她一窒,语塞。
他细细打量她好一会后,表情难解。“画眉,没错,我是有些事发生。”
“经我查阅无数病例,以及我先祖流传下来的医史记载,猜测你生的病该是‘失忆症’,这病多半是老人才会患得,发生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身上,非常的少见!”老大夫特别强调非常少见四个字。
他是宫廷告老还乡的御医,归隐在吴县,鲜少透露自个儿的身分,燕子飞会得知全凭机缘,一回深山相遇,诗词交流,两人从此成了忘年之交,经常相约山林赋诗。
“失忆症?这可有得治?”燕子飞急问。
“目前……无药可治。”老大夫无限惋惜,这样一个青年才俊,何以得到这个病?
他脸上倏然惨白,“那之后的我……又会如何?”
“你会逐渐丧失记性、判断思考的能力……说像脑中生了条虫,会不断将你脑袋里的东西吃空,吃到最后你甚至连自个儿是谁都不记得了。”老大夫悲哀的讲述。
燕子飞心神大震,第一个念头即是!“那我将连最爱的人也都不复记得了吗?”
老大夫摇了摇头,“嗅,记也记不了多久的。”
他会忘记画眉?有一天会忘记画眉?他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在他脑中消失,他可以什么都不记得,包括忘记他自个儿,但他怎么可以忘记画眉?!
若忘了她、若忘了她,自个儿的人生还剩下什么?
他嘴唇侈嗦着,最深爱的人,真的即将要被他遗忘了吗?
“她应该可以谅解的,毕竟你也是……身不由己……不是故意的。”老大夫无奈的安慰。
他跌坐下来。
“依照从前的病例记载,你会变得健忘,尤其对新近发生的事特别容易忘记,对东西南北、左右也逐渐分不清,思绪越来越混乱,重复相同的话语、行为……最后丧失所有心智,步入死亡,这些……你自己心里最好有个底。
“你出了什么事?”他愿意讲,画眉立即正襟危坐的竖起耳朵听。
“……我因为爹的死,变得忧郁,也没有心思去想其它事,想等……再过一段时间人开朗了后,再欢欢喜喜迎你进门,这三年要你委屈了,我也感到很抱歉。”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事实。
真是这样?她审视着他,他又瘦了,比一个月前更瘦。
像往常一样上前,交握着彼此的手。
“少爷,我很爱你,你知道吧?”她蓦然说。
他不平静的内心,霎时深深被震慑住。“画眉……”
“我与你在一起是一辈子的事,可不是只是这三年的事,对吧?”她深凝着他。
他半眯起眼,掩饰激动,心潮澎湃的听着她的话。
她柔柔地将蚝首枕在他的肩上。“只要你不变心,心里有我,就算要我等上千年,我也心甘情愿。”
他瞬间酸鼻,整个人僵硬如石。
“咱们将来日子还长,只要你不厌了我,白发齐眉时牵着你的手,那才叫幸福。”她嗓音是如此的轻柔、如此的娇美、如此的甜腻,如此的让人难以忘怀……他又怎能接受,这悦耳娇柔的声音将不复存在他的记忆里?
是谁说,失去了记忆,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的可悲。
没有记忆,就没有感动,就没有牵挂,也没了愁绪。
所有的一切像瑰丽晚霞、像昨日黄花,昙花一现,涓滴不存。
不,也许下一刻他会忘记上一刻所发生的事情,但他可以忘记所有,却绝对不能忘了画眉!
只要有一丝丝希望,尽管短暂,他都要努力记住与她的点点滴滴。
他不能不努力就放弃了,画眉不能失去他,他也无法忍受她的伤心和孤单。
握住她的手,越来越紧,紧得甚至发了颤。“画眉,我要记住你!”他誓言道。
靠在他肩上的人儿,眉梢轻扬,“当然,你要记住我一辈子。”她笑了,这算是甜言蜜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