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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人,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开始!”
“是……”她畏缩的颔首,在薛音律的监督下,开始规律的敲着木鱼,不断的祷念着祈福经,冷风依旧,她任由寒意袭骨,忽然口里一阵咸腥,由嘴角慢慢滑下一滴热液,她嘴角微扬。
差不多了吗?她再不久就可以见到爷了吗?
嘻嘻……
任由嘴里的咸腥热液缓慢流出,沿着嘴角滑落至颈项,再玷污了素衣,敲着木鱼的手依旧规律,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
是啊,她在念着经,念着让自己早日升天的经呢……
“臭尼姑,你在笑什么?”黑暗中,只有神案上的几盏烛光闪烁着,薛音律惊见她鬼魅的笑容,发起怒来,莫非这女人还敢挑衅她?
她根本无视于她的欺侮,不当她是一回事!
可恶!
火上心头,她冲上前扫掉她手里的木鱼,揪起她的衣襟,扬起手掌狠狠的就要落下,她要打烂她这张讨厌的笑脸,让鸳纯水这辈子再也笑不出来!
“贱人,你找死!”即将落下的手突然在空中顿住了,因为她愕然的发现四周突然全亮了,上百支烛光瞬间照亮了漆黑的天空。
“敢要本官的小虫子死?!”一声低沉阴鸷的声音骇然出现。
看见由一群羽林侍卫用轿子抬着的是何人后,她大惊失色,两眼发直,简直不敢相信,是鬼吗?她撞见鬼了吗?!
薛音律惊骇得僵在原地。“公……公孙……孙孙大人?!”动也不敢动。
就见轿上的人缓步下轿,依旧滚金锦袍加身,手持孔雀羽扇,身系铃铛型坠腰饰,清俊得恍若天人,他是活人?!
“你做什么?”公孙谋黑潭眼眸射着嗜人烈焰,盯锁着她揪着人的手。
瞬间,她感到寒气从背脊窜上,直冲脑门,手一松,鸳纯水人落地,瘫在地上瞪着眼前的人,霎时杏眸湿濡,掩不住想激动,更藏不住怨怼委屈,直勾勾的视着眼前的人。“您……”一个字后,就再也吐不出话语来。
爷……爷……没死!
他一句话也没说,将目光调向她,一路步至她身旁,表情瞧不出波纹,唯有那双冷眸闪动阴寒,泄漏了他那深不可测的怒涛情绪。
低下身与她平视,手扬起,尚涌立刻呈上一件缎面披风,他缓缓用披风包裹住她,轻颤的抹去她憔悴嘴角上的血污,横身将她纳入怀里,接着起身抱着人快步回到轿里。
起轿前,他头也不回的朝尚涌吩咐,“留命不留魂!”
“是!”尚涌应声。
“如何?”公孙谋负手望向窗外。
“回大人,经小人诊治,夫人她……她经此磨难,身心俱创,心肺经脉全数受损,性命恐怕是……”大夫惶恐至极。
“你说什么?”他的神情变得残色严厉。
“大人……小的只是实话实说……”大夫抖得更凶。
“那把实话给本官说清楚!”
“是……夫人心疲体虚,若想延命,再受不得一丁点的刺激,小的建议,今后别再让夫人双腿着地一步,唯有长期待在床上静心养气,才是唯一可以为她续命的方法,但能续多久……小的不敢断言。”大夫索性跪下地,低着首,抬也不敢抬,就怕见到他阴残发怒的面容。
下一刻,他听见“轰”的一声巨响,这才猛然抬头,赫然发现原本明净的窗棂已空,地上尽是支离破碎的窗棂残屑,再瞧见大人的神色,凶怒狂寒中……隐隐泛青……
他吓得赶紧再低下首,再没勇气敢稍仰。
经过一阵恐怖的寂静后,公孙谋才又出声道:“退下吧!”
“是……”特赦后,大夫松口气的急急退下,伏身至门口,心一横,忍不住回头说:“大……大人,容小的放肆,您的……面容苍白中泛着青紫,伤势未愈……万不可再动真气。”
他面目一沉。“知道了,下去吧。”缓下脸色,终至疲累的坐下。
大夫不敢再多言,无奈的退出,尚涌随即入内。
一见到尚涌,他精光再闪。“处理好了?”
“回大人,教女不当,属下已经摘了并州司马的脑袋,全族约一百余口,全数发配边疆,罪女薛音律,削去她的头发,剁去双足,挖去双眼,仅留口手,监禁于尼庵深井,从此终身为大人与夫人诵经祈福,不可一日间断,谨遵吩咐,留命不留魂,留下命,但与死人无异!”
“很好。”他抚着座椅扶手,鬼沉低笑。“本官一生运筹帷幄,不曾有失,唯独在水儿这件事情上轻心了,从没想到自己会有意外的一天,更没想到有人敢欺侮她,是本官害了她……”
尚涌心惊,跟从大人至少二十年了,大人倨傲,素来未见过他对任何事情自责,甚至倦怠过,如今……大人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公孙谋目光灼灼的盯着床榻上的人儿,只是那每晚缠绕着他胸膛的发丝已荡然无存,原本全身最为丰腴的圆脸,如今凹陷死白,柔弱的身骨,恐怕一阵风就折了。
无尽的心疼来回荡漾闷烧着,曲身坐上床缘。
小虫子……熬得过去吧?
手一紧,传来用力握拳的嘎吱声。
忽然一只冰冷的小手抚上他的紧拳。“爷。”
声音软软缥缈,令冰凝的脸庞绽出了些许人气。“醒了?”他单指抚向她淡青色的眼窝。
“我一直醒着,没敢睡……”鸳纯水的双眸逐渐飘出雾水。
“怕我再次消失?”他紧绷着声音。
“是啊……您是真的吧?那日摔下崖的不是您吧?”两道热泪顿时交错的滑过脸庞。
“不,我确实坠落了山崖,不过崖下是深水,坠入水中,又教奶娘及时救起,这才幸运的捡回一条命。”他略述当日的惊险,尽量云淡风轻的带过,不希望她因而再次受惊。
“奶娘?您何时有奶娘?我怎么没有听您提起过?”她略微讶异的问。
“这位奶娘你见过的,就是先前长居庙里的老妇。”
“是她?原来她是您的奶娘?!”她更吃惊了。
公孙谋颔首。“也到了该告诉你一些事的时候了,不过这事说来话长,等你精神好些,我再细说给你听。”
“好。”她笑着应声。
见到她的笑容,他反而心酸起来。“那日是我轻敌,明明随着你去还发生这样的事,你该责怪我的。”
“轻敌?爷已经知道当日我有危险,才忽然要陪我上山的?”她睁大眼。
“嗯,只是我过于自信,以为凭仗着自己的武功再加上数十皇城侍卫,应当护得了你,哪知对方来的竟全是一方高手,这一战我失算了,也累及你了。”
“爷知道是谁要抓我?”
“自然知道,还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你,而是我,一旦我丧命,他们就对你没兴趣了。”
“啊……莫非您是为了救我,故意跳下崖的?”她捂起惊呼的嘴。
“只有我死,你才能逃过一劫。”
她泪流满面,这唯我独尊的男人,竟然可以为了她舍命!
含泪怔怔呆望着他,她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福德,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么个对她至情至爱的男人?“如果可以,我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做爷的小虫子,永世不分离。”
“这可不行,我这辈子受困于你,让我‘有志难伸’,倘若生生世世受你牵制,我可要苦不堪言了。”他露出惨澹的笑容。
“爷!”她不禁轻嗔。
“傻瓜!”他展笑宠爱的拂过她的唇瓣。
鸳纯水忽然握住他的手,轻颤的将小脸贴近他的掌心,泪水又成河。“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没有失去您呢!”又将他的手移至她的胸窝,用心跳感受他真实存在的体温。
他用着多年来最赤裸无饰的神情,深望着她。
紧握着他的手,她哭笑着问:“爷,我有点冷呢,您可不可以像从前一样,抱着我帮我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