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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迷你(6)

作者:甜许 阅读记录


桌上的饭菜被掀翻在地,热菜冒着白烟,油水浸湿地毯。

始作俑者始冷漠地眼也不眨,仿佛不是自己做的。

他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温若呆呆愣了好几秒,才缓缓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叶妄上前走几步,覆盖住她所有的视线,居高临下地睨她。

“不要装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真讨厌。”

温若仰着脖子,薄薄的皮肤暴露出脆弱的血管,她的胸口在用力地起伏,手指蜷曲捏紧被角。

叶妄步步逼近,忽然捏住她的细腕,反扣过去,她紧了紧眉,尽管痛得额角青筋凸起也没有呼救。

“从今天起,你和你爸离我妈妈远点,否则——”

叶妄眯起眸子,视线落在温若脖子上的项链上,他毫不留情地拽下。

温若立马反抗,“不要!”

叶妄摊开手心,方才坠子掩在衣服里他没看清,“原来是块破玉佩。”

“还给我!”温若见到这块玉佩,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这正好是叶妄想要的。

“记住我的话,否则我就毁掉它。”叶妄扬起手威胁道。

它是母亲留给温若的祝福,她想去夺,可是叶妄举得高高的,她根本够不到。

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堵住她的呼吸。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她?

连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讨厌她,她就这么失败吗?

“我不要……什么都不要了,你拿走吧……反正我也活不久……”

温若说完急喘起来,叶妄难以预料到如此,他赶紧收起来,按响呼救铃。

“病歪歪的,真是晦气。”他埋怨道,语气冷酷。

医护人员赶到病房,叶妄退出去,阴沉沉地盯着病房的门。

他原本只是想吓唬她,谁知道闹成这样,等何欣回来又要编故事。

好在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那个病秧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好欺负。

他就是想警告姓温的休想将他妈占为己有,别以为破玩具就能收买他。

他才不要一个弱不禁风的妹妹。

“嘶。”他注意到袖口染上污渍,心中厌恶更甚,真是讨人厌。

医护人员走后,温若躺在床上没有动,盯着天花板,心里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哭。

眼角的雾气凝结成泪水划过脸颊,她抹掉,又滑下。

白嫩的皮肤因为反复摩擦而留下红色的印记,湿透了枕巾。

叶妄和何欣说是她发病打翻的饭菜。

他故意露出半截玉佩,以作威胁。

温若没有反驳,仍由叶妄巧舌如簧把事情圆过去。

那是妈妈留给她的,她必须拿回来。

何欣是个善良的女人,但她再好都是别人的妈妈。

她不要别人的妈妈。

温长河接到通知赶到医院,他是做刑侦的,洞悉人心,见到叶妄就心里有了数。

但他没有拆穿叶妄的谎言,而是礼貌客气地送走两人。

转过身,温长河笑意全无,歉意仿佛刻在了男人的面孔上,“若若,都是爸爸的错,以后不会让何阿姨来了。”

温若点点头,伸出被子下的手,勾住他的手指。

温长河苦笑。

温若抿抿唇,内心酸涩。

没有人知道以前的爸爸冷峻帅气,不苟言笑,妈妈常说他就是冰坨子。

妈妈去世后,爸爸就变了,他会对她笑,会压低声音跟她说话,一遍遍耐心地教她,还总是对她道歉。他努力在做一个温柔的爸爸,以替代妈妈的部分。

可是她不止一次想要放弃,抛弃爸爸去找妈妈。

其实该抱歉的人是她才对。

等她醒来,已经天亮。

温若撑起身子,独立穿好衣服,趁着护士不注意溜到外面。

不久后,她又回到病房区,只不过是去了另一间房。

床上躺着的正是陷入昏迷的小男孩。

他伤得太重,医生说很可能就变成植物人。

她知道,他是没有了生念。

从她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就明白他比她还要孤独。

她站在他的床头,换下罐头瓶子里干瘪的花朵,插上清晨新摘的鲜花。

凝视许久,温若把一颗阿尔卑斯糖放在他的手心。

“小孩,我不强求你了。”

第5章 白禾有雪

江粲陷入冗长的梦境中。

他看见了小狼,他们亲密无间地躺在草垛里,互相依偎取暖。

白禾的冬季漫长且常有雪灾,江粲畏寒,又因常年被关而怕光。

如果不是它,他早就冻死在黑暗的夜里。

小狼会给他舔舐毛发,也会给他扯好被子,他们曾经要好的宛如亲兄弟,直到江建让他们自相残杀。

江建是他们的主人,他驯养了很多动物为马戏团表演节目。

可马戏团的观众越来越少,动物的节目失去吸引力,江建就把目光放在了江粲身上。

三年前,江粲是他拐来的,他用甜言蜜语哄骗流浪的小孤儿跟他走。

可等江粲来到马戏团才发现所谓的家,不过是掉入另一个地狱,他经常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还要做很多活,如果出现失误,就会被鞭子电棒无情地摧残。

马戏团里大多是被拐卖来的人,江粲生性孤僻,与他们尽管同病相怜,却无法成为朋友。

他唯一的朋友只有那头自己负责喂养的小狼,那是他仅有的温存。

江粲和小狼都做不到伤害对方,于是江建就变本加厉地伤害他们。

他们都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如果再这么抗争下去都要死。

江建要让两孩子反目成仇,故意蒙住江粲的眼睛,教唆他杀死小狼的狼爸爸。

年迈或者伤势严重的人或者动物是会被处置掉的。

江建让小狼亲眼目睹一切,再将江粲的血喂给小狼,激发小狼的兽性。

这就是江建,手段残忍又卑鄙。

最终,江粲和小狼还是站在了对立面。

那段黑暗又充满血腥的回忆,占据着梦境的三分之二。

江粲无数次想要冲进画面里,生啖江建,滔滔不绝的恨意像洪流没过头顶。

他痛苦,窒息,绝望,没有更深的地狱可以坠落。

小狼被江建杀死的那天,江粲就匍匐在一米之外。

它生了重病,再也无法上台演出,兽医说看不好。

没了它,观众失去了大半。

江建气急败坏把气撒在了它身上,他当着众人千刀万剐了小狼。

他剥下狼皮说要做一件披肩过冬。

小狼的血留了一地,染红了江粲的身体。

那是他最后一次感受到小狼的温度,冷冰冰的,他的皮肤战栗颤抖,身体深处产生的排斥感,克制不住地呕吐。

他歇斯底里地干呕,胆水都吐出来。

江粲疯了一样扑向江建,失败了。

后来,因果报应,马戏团被查抄,江建逃走,江粲追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想,杀了他。

江粲做到了,这条命他还给小狼。

小狼啊小狼,你在黄泉可以安息了。

人们说,死前会经历生前的画面,那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江粲的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曾经遇到满脸符咒的萨满,枯瘦如柴的老人神神叨叨。

“天神在上,会派人来拯救你的,可怜的孩子。”

他当时对老萨满凶狠地龇牙,以宣泄内心的不屑。

若世有神明,那也是不公平的狗屁神明。

他贱烂的生命不需要同情。

这个世界糟糕透了。

江粲只希望此刻自己陷入无边的黑暗,再也不要醒来。

病房里,白色窗帘掀起波澜,阳光扑闪落在病人的眼皮上。

玻璃瓶中的花朵落下一片花瓣。

风从窗户来,卷起那瓣花落在枕头边。

远处的雪山露出耀眼的光芒,仿佛神迹显灵。

江粲重重吸口气,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睛。

眩晕感随之而来,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很快,后脑勺嗡嗡震动,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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