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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别青山+番外(104)

作者:吃一首诗 阅读记录


柴明顿了下,瞥了眼老板低头没说话。

赵貉笑笑:“嗯,公司有些事要去处理。”

“你……悠着点吧。”

铁公鸡也不必这么拼命挣钱。

赵貉:“放学去接你。”

“不用,我要去趟公司。”

“好。”

两人简单说完便再见了。

张青寒晚上到了公司,打开音乐想要投入训练,却心神不宁怎么都状态不佳,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忆起今天和赵貉的相处过程,平静和谐,没了往日的剑拔弩张,两人倒像是不怎么熟络便只能相敬如宾的朋友。

如果刚开始他们的认识是这样,在吴翔林的介绍下初见,她把他当朋友的长辈,他把她当侄子的朋友,两人相谈彬彬有礼,短暂交流便迅速分离,过往交集只停留在水的表面,对彼此没有抱有厌恶,大概事情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进展。

他们撕开了光鲜文明的外衣,彻底暴露了里面的自私、贪婪、情|欲、嗔念,现在又想把那张皮缝合当做从未有过裂痕,以至于看向对方,都别扭的如同照镜子,分明探得进里面缠绕涌动的阴私。

张青寒气喘吁吁,望着落地镜里的女人,茫然彷徨,气喘吁吁。

她的发丝凌乱,汗液浸湿,缠绕在额边与下颌。

祁琇羽绝望痛苦的面孔慢慢出现在镜子里,默默对视着她。

冰冷,幽深。

她低下头,拿起毛巾擦拭汗水,躲开了她痛苦目光的审视。

第二日醒来,房间还陷在昏昏沉沉中,窗外靛蓝色还在酝酿着黎明,雾霭沉沉。

张青寒那双眼眸,哪有半分睡意。

她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直到破晓日升,她起床换上冲锋衣、运动裤和登山鞋,背了双肩包往外走。

推门,正撞上滚动轮椅出来的赵貉。

两人在走廊末端相望,他蹙着眉问:“你去哪?”

张青寒滞了下,如实说:“去看我妈。”

赵貉沉默了两三秒。

“我和你一起去。”

“不。”张青寒希望他在家好好休息,“就在青山,我走着就去了,一会就回来。”

是真的不算远,只不过她住进青山后,却从未想过往那里去。

赵貉摇头:“你等我。”

他转身回房,已经去换衣服。

张青寒愣了愣,想走又定在走廊上,赵貉刚才简单强势的说话方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让她驻足在那里,不知该进该退。

他动作迅速,一身休闲衣走出来,哪里看出刚才还是坐在轮椅上的人。

“你的腿……”

“要休息好一阵时间,也不急着今天。”赵貉过来,“走吧。”

他健步如常,丝毫看不出有腿疼到不能下轮椅的不适。

张青寒还是说:“叫司机来吧。”

她放弃一路走过去,只车开到不能再进去的最后一段路再走。

“好。”赵貉应下。

车一路驶向西去,青山连绵十几座小山,长四十多公里。他们住的地方是青山的中端,也是风景秀丽,环境最好的地方。

附近配套设施健全,度假酒店,旅游景点,还有往东5公里的青山疗养院和旁边历史悠久的老医院。

然而往西走5公里,就越发的荒凉和偏僻了。

几乎驶离了苏南,人迹罕至,干净宽阔的沥青路逐渐变成坑坑洼洼的土路,两边一片庄稼地,都算不得上有风景,再往里深入,几乎看不到住户,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干枯树木和扬起的黄色灰尘。

张青寒确定,赵貉上千万的商务车肯定没有进入过这种地方。

“老板,没路了。”司机在前面说,按照导航,已经要进入林地,剩下的一段距离,只能靠脚走。

张青寒往阒寂无人的林地看去。

那大片的柏树、松树后,便是许多无主的墓地,冷风吹过,那片林地摇曳的沙沙声透着几分诡异凄迷。

原来,她还没忘记怎么走,竟是一下就到了。

上次来这里,还是初中的时候,张科俭做生意一直失败,他不知怎么想,竟觉得是这里出了古怪,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带她来这里。

烧了十多分钟的纸钱,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遍“放下吧,快放下吧”。

张青寒站在一边,恐惧颤抖,只觉周围坟墓的森森鬼气向她扑来,又觉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小土堆才最瘆人到胆寒,她紧闭着眼几乎不敢看。

这是祁琇羽,这是她的妈妈,这是她的墓。

她被张科俭拉着跪下磕头,“让你妈快放下,不要再执着过往了,让我们都能好好过日子。”

她脑袋埋进土里,头发沾上杂草,却不敢抬头看那土堆前的木头碑文一眼,她磕在硬土地面的膝盖阴寒发冷。

只在那里待了十多分钟,回去后她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

每夜沉在那片墓地里,耳边回荡着祁琇羽凄厉的声音:我放不下,我死也放不下,寒寒,妈妈好恨……

初中紧抱着被子躲藏的张青寒满头冷汗,现在的张青寒手按在门把上停留了几秒,一把拉开。

“寒寒。”赵貉的手在后面按上她的肩,“我和你一起进去。”

他平稳如水的声音划开她心头的阴涔涔。

张青寒回头,昏薄的日光里,赵貉平静的面庞让人绷紧的心无端的放松。

林地里响起两道脚步声,在一片空寂中参差错落,安静默契。

很快,脚步声戛然而止,目光扫过一大片空旷,无人踏足的土堆,张青寒的视线落向了最右边那个,心里的寒意不断上涌,腿根忍不住颤抖,祁琇羽狰狞死去的面孔在大脑里充斥着。

“我拉着你。”赵貉的手握住她冰冷的掌心,他骨节分明,纤细如玉的手指比她还长,完全将她的手包裹。

他少见的体贴和周到,不发一问。

“不用。”

她从他的手中抽离,向那个方向走去。

停到那个木头碑面前,张青寒与上面光秃秃的“祁琇羽”三个字对视,飞快狼狈的低下了头,脑袋一闪而过的刺痛,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撞上赵貉的身体,让她停在了那里。

她低头,不知沉默了多久,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块玉佛。

“我……来看你了。”

赵貉的眸子一闪,望着那块玉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自从发现张青寒是那个女孩,玉佛被她当做母亲遗物留在身边,赵貉便打消了找回玉佛开启瑞士银行保险柜的念头。

那里有没有巨额财富,母亲到底给他留下了什么,他已经没有那么好奇了。

医院被人仓惶带走那日,匆忙留下的那枚价值连城的玉佛,于他而言便真的成了一个祈福之物。

他求,那个可怜孤单,父母罅隙间生存的女孩此后安宁。

然而,赵貉望着那枚在阴沉沉的墓地里依旧白璧无瑕的玉,前所未有的涌起了后悔。

他不该只留下这块玉就走了,别人汲汲营营、求着捧着,又留他一条命都想获得的玉佛,对这个女孩并无太多的用处。

不然,她不会靠着他的身体,在自己母亲墓前瑟瑟发抖。

赵貉垂眸,眼睫低落,看着身前的张青寒,细密的后悔几乎快要吞噬他。

当年,他该不顾一切把她带走。

只要他愿意,即便他是个废人被敌人折磨着在淤泥里苟延残喘,也不是做不到的。

可是他没有。

以后想起,就算他忆起那个女孩,心血来潮把吴翔林当了自己的侄子又如何,过往十二年,赵貉静静地看着张青寒,清楚的意识到,这些年,她过得糟糕透了。

医院里那个天真活泼,嘴甜话多的小女孩,在笑着跟他说,哥哥,我要追下去找妈妈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张青寒。”赵貉唤她。

她回头扬起脸望他,那张脸白的看不到人气,只紧紧握着手里的玉佛。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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