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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龙(九龙璧之一)(15)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也是令人惊奇得很,大王当时处境极其险恶,竟还不顾自身安危的拨开曲奴儿挡在身前的身子,此举更是骇人听闻,大王怎可能这么做呢?

还记得三年前大王有一齐国宠妃,那宠妃是他当时一月数寝的美人,甚至传出一度有意立她为后的消息,但有回也是遭遇刺客,刺客追击銮驾,正巧那宠妃也在座车里,刺客突围至车旁,拔刀连往里刺,剑剑由銮驾里抽出的都是鲜血淋漓,所有护驾的武士个个见了莫不大惊失色,以为大王已经遭难。

等众人制伏一干刺客后,掀开銮驾一看,却发现大王哪有一丝损伤,那刀刀剑剑全落在他的宠妃身上,原来大王竟然将宠妃当成人肉盾牌置于身前,为他挡去所有暗剑,那宠妃当场惨死,可大王脸上却无一丝眷恋不舍,踢开已死的妃子,翩然下轿,只淡淡说了句好生安葬,就这么舍弃了众人以为他最为眷顾的女人。

自此,众人得知,大王不会为死去的人流泪,众人之于大王,除了奉献生命,还是奉献生命,这是他们的宿命,他们也都认命,只是现在例外来了,大王他、他居然为了一个阅人愿意亲自临险,这要人如何不吓傻了脸?

总之,这曲奴儿绝对不是一般人,更非一般「后宫」,大王对他真的不同以往,大伙不得等闲视之啊!

曲奴儿苏醒后,一侧首就望见在龙榻上打盹的人。

这男人竟命人将龙榻抬至她床边,单手倚着椅臂、支着额侧就这么守着她……

守?她竟用「守」来形容?

这男人从来不「守候」任何人的。

他独断独行,严苛绝义,是个极度自我的人,想要获得他的守护,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他这模样瞧起来,又像是这么做了……

渐渐地,她眼眶虽泛起红光,眼神却漾出笑意。

他对她的态度扑朔迷离,好奇特,甚至愿意自己挨刺客一刀,也不愿见她受伤,之所以愿意为她这么做,到底是何种心意?

她很难理解,他曾经恶意的想要占有她的身子,但得到她激烈反抗后,便不曾再有强横的动作,之后虽会不时挑逗她,作戏给朝臣看,往往让她羞愤难当,无地自容,但却又点到为止,从来不曾违背承诺的再企图侵犯过她。

他对她的态度始终既恼人又黏腻,事到如今她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是恶意捉弄,哪些是真情流露了……

对于这些,在这之前,她都不甚也不想在意,直到今日殿堂上,他推开她身子的那一刻起,却似乎有所感觉,甚至隐隐害怕起自己的预感来。他……对她有情,是男女之情……

这真不可思议,大王这样的人会对一个人付出感情吗?况且还是极力反抗成为他女人的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不可能爱上她,不可能!

心口在急速跳动后,断然下了结论。

突然间,倚睡于龙榻上的人不舒服的挪动了一下,曲奴儿蓦地心惊,还没做好准备面对他,她赶忙再阖上眼眸乔装未醒。

不一会,她感觉到脸庞被一双大掌小心再三地轻拂着,唇畔被人依恋地抚贴上,良久后,她再睁眼,人已离开。

她的心立时起了一阵强烈激荡。有,他有情,他真的对她有情!

那……她呢?她自己的心呢?曲奴儿深深感到害怕起来,双臂不住紧拢着,将自己整张惊慌的脸蛋埋进暖被里。

龙颜难测,龙颜难测,她一直谨记着秦宫里的生存警语,况且她是有任务进这宫里的,不是来此沦为那男人的玩物的……

她绝对不能对他动情,绝对不可以!

「何事绝对不可以?」去而复返的人掀开了暖被,皱眉直问。

她一惊,原来自己将心中所想的话逸出口中了。「我……」面对那张欺近关切的脸,她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才刚醒,就又戚到不舒服了?」赢政见状,紧张的问。

「没有,奴才很好。」她嗫嚅的忙说。

「是吗?」将手掌覆上她冰凉的额上,他仍是一脸担忧。

「大王……」

「嗯?」专注于她额上冰凉的温度,没发烧,但过于冰寒了,他斟酌着是否要再度召来太医。

「大王,奴才有事请求。」

「说。」还是召来太医再瞧瞧的好。

「奴才……想请调至梁山宫。」

「请调至梁山宫?」这突来的请求让他双眉齐挑,要召太医的事决定待会再说。

「是的。」她身子的热度微微升高了。

「这事妳该找宫中总管商量去,寡人不管这等小事的。」倏然瞇眼,赢政黑漆的瞳眸拉成一直线,隐住那份凛冽犀利。

「奴才……找过了……常公公说要您恩准。」这宫中总管现今是常贵,今晨她才刚由妍夫人那回来,常贵就紧急将她送往大殿。

一路上她抽空跟常贵提了,常贵一面拭汗,一面十万火急拉着她赶路,然后苦着脸跟她明说了,她是大王的人,他不敢调度,请她自己跟大王说去,而那妍夫人的威胁利诱言犹在耳,直逼着她定得办妥这件事,否则还要找麻烦,让她烦极了,这才趁此时开口。

他冷笑。「这常公公倒是会推事。」机伶!

「奴才请大王恩准。」她秀眉轻颦,无奈再提。

他毛骨悚然的凝望着她好一会不放,最后才朝她阴笑点头。「好啊,寡人准妳所求。」

这声准,蓦然教她一愣后才回神。「……谢谢大王恩准。」他竟答应了啊一股失落慌然杂杳的缠上她。

以为他断不可能同意的,没想到真正不解大王的人是她啊……

也是,他这颗心她笃定得太早,所谓的有情,怕是还没到那地步吧。

这也好,他无情,她才不会陷落,也好,也好……

第七章

三天后诏令落下,梁山宫恩赏给内侍奴才曲奴儿。

从古至今,从无君王将一整个宫殿赏给一个奴才,况且此人还是个阉人,如此骇俗之举,本该让人哗然,但这朝野内外,却无人感到吃惊。

原因是,秦王迷恋一个阉人早已天下皆闻,将阉人当成天仙美娇娘,奉上一个宫殿也不足为奇。

再说,秦王性情暴烈,若听闻有人胆敢议论他的作为,难保不会记恨仇杀,众人皆忌于他的专制独裁以及严刑峻法,哪敢碎嘴多言,遂将此事理所当然化,无人敢议论。

至于那原本居于梁山宫的妍夫人,听说秦王妒怨她曾私下暗会他的「男宠」在深宫相处多时,认为两人有「奸情」,于是一怒之下杀了「情敌」妍夫人,将尸首送回魏国,可惜她的祖国魏国刚被秦军所灭,尸横遍野,以致她的尸首一回到魏国竟无处下葬,也无人收尸,就这么任其曝晒荒郊了。

「大王,您何必要杀了妍夫人,您明知道奴才与她是不可能的。」曲奴儿破例主动来到赢政跟前,之前若没他召唤,她不会要求面圣,但今日是个例外,她不得不来。

明知那妍夫人非要她请调至梁山宫一定会触怒龙颜,但这位夫人不听,执意要这么做,果然出事了,只是她没料到付出的代价这般大,甚至还丧了命。

想想当时这男人轻易允诺让她到梁山宫去,她就该惊觉有异,但她什么也没多想,只怅然想着他让她轻易离开身边的这件事,如今只能后悔莫及,早知他真会杀了宠妃,她就连提也不该提,让妍夫人找尽她的麻烦,也好过徒送一条人命的好。

对于他的残暴,这会她实在忍无可忍,才会走上这一遭。

「寡人知道。」赢政身着一袭漆黑长衣,坐在长榻上,闲适地由宫人们梳理长发。

「那大王为何还要以这理由诛杀妍夫人?她是无辜的。」曲奴儿有些气结。他以这个理由杀人,岂不让天下人更相信,他与她这个「阅人」是情人?

挥手要宫人们全都退下,一赢政向她招手,要她伺候他理发,她正气着,又不能拒绝,只能将气怒而略显潮红的脸颊压低,咬着唇,踱步前往拿起漆木梳子,梳理他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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