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叹了一口气。“是。”迟疑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抬起头来面对老人家。“我满意，真的。”他重重的说。

“既然满意，就该真心的笑。”

“我笑不出来。”

“因为舍不得？”

“是，我舍不得，舍不得到甚至埋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让我拥有又失去，我的心更痛！”

“但起码没有遗憾。”

他无言了。

气氛无比静默，半晌后，李终白的声音轻轻响起——

“唉，我做这些只希望逼你们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你明明很想碰她的，有什么不可以？”

“我……”

“别说了，我都懂，有时候太爱了，反而不敢往前进……但是，你没有时间浪费啊，况且期限就快到了，你打算怎么办？”李终白长叹后还是问起。

“我还没想过要怎么办……”他沮丧的说。

“好好把握，我让你们在一起，是要让你没有遗憾，不是要让你放不下的。”

“可是我没了遗憾，那她呢？她的遗憾呢？”他痛苦的反问。

“那就告诉她，不要离婚啊！”

“你、你明知道——”

“别急着发火，我只是希望子孙都幸福，我并不想偏心。”

官达人眼眶被逼红了。

“我只问你，你真的甘心？”她问。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能如何？”他埋怨也没用。

“不甘心就想办法去争取啊！”

他表情更恨了！

“做不到吗？我这老太婆都愿意接受化疗拼了，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没有斗志？”

“奶奶！”

“女人是你自己爱的，未来也得你自己去争取，我这老太婆揽下所有骂名，为你做了那么多，我不许你辜负我！”

“我并没有要你做这些——”

“那是因为你胆小！我官家子孙不能未战先败，我下逼你，你还剩下什么？等到十二月三十过后，你还剩下什么？”

官达人彻底无语。

“孩子，勇敢一点，千万不要认输，奶奶情愿先走一步……”

***

半梦半醒间，贝莉莉感受到身旁的人在垂首叹息。

她悄悄睁开眼，藉着窗外透入的蒙胧月色，望见官达人轻缓地抬起她的手，放在唇边，极为眷恋地吻了吻。

她心头一紧，屏息的等待他放开她，可是他迟迟都没有松手，她有些担心，他怎么了？

她静静地没有出声，直到惊见他闭着的眼角竟然淌下泪来。

她大受震撼。“达人？”她忍不住打破沉静了。

“你不是睡了吗？”他迅速转过身去，不让她看见他的睑。

她由床上坐起来。“达人，有事你可以对我说，我会认真听的。”他刚才真的在流眼泪吗？还是黑暗中她没看清楚眼花了？

官达人背影微震。“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没有！”他语气出奇的惊慌。

“达人，你是不是想跟我离婚？”僵丫好半晌，贝莉莉忍不住幽幽的问。

他身影明显僵直。“那你呢？你想离吗？”他心情紧张的反问她。

“我……想。”她顿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他倏然转身面对她。“想？”这个字好像一把刀，残忍的凌迟着他！

“对，我想离婚，因为我必须成全你。”她苦涩的说。

“成全我？”他不解了。

“多美都告诉我了。”原以为可以平静的面对，但此时她发现自己心乱如麻，这才明了自己才是那个提不起也放不下的人。

他声音一紧。“她告诉你什么了？”

“孩子……她说肚里的孩子是你的。”她盯着他的脸，想瞧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变化，更期待能看到他的否认。

他沉默了几秒，竟没有否认，表情逐渐转为歉疚。“小贝，我对不起你！”

这声对不起，几乎把她打进地狱里！

那是真的了，多美没说谎，没故意说谎……

“所以……我才说我想离嘛，看来你也很想赶快离才对。”她颤着声，拚命忍住鼻间那股酸意。“可是，你与多美如果想在一起，还是得再等一等才行。”

她说等的意思，他明白的，就是等奶奶百年以后，当初他们的“婚期”会订两年，就是因为医生宣布奶奶活不过这个时间，但是现在看来，她生命力还很旺盛，十二月三十日之约也许不能如期执行。

“我……与多美都不急，奶奶毕竟是我的亲人，如果可以，我希望她长命百岁。”他声音干涩的说。

贝莉莉望着他，直直的望入他眼底，他乌黑的瞳仁此刻看不到一丝光泽。

“你一直希望有小孩的，恭喜你，终于有了……”她不敢相信，自己还能说出这些话。

她明明心痛得都快要死掉了，竟还能口是心非到这种地步。

“小贝，你愤怒吗？不想揍我吗？”他问。

“想，我想揍死你，可是，这次不行。”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落下，那痛楚让她连呼吸都很闲难。

“为什么不行？我其实很想被你揍的。”

她讶然的望着他，“我只揍我的老公，不揍别人的男人或爸爸。”

官达人倾身用力抱住她。“那现在我还是你的老公，你爱怎么揍就怎么揍！”

“你疯了吗？”贝莉莉瞪着他。

“是的，我疯了！小贝，如果我哪一天真的疯了，那一定是你造成的。”

“什么？”

“小贝，你可以记住一件事吗？那就是我爱你，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

贝莉莉的泪慢慢滑落了，心，麻麻痛痛地。

一个等着跟她离婚去迎接自己小孩的男人，一个与她结婚一年多、成天只会吵嘴不曾说爱的男人，在此时此刻，说爱她？

说……爱她……他真的面对她亲自说出口了，然而，她的心里只有满满的苦涩，喜悦，被稀释得好淡好淡……

***

“李终白女士于十月十五日清晨陷入昏迷，医院已对她发出病危通知，总统以及教育部长一个钟头前专程前往探视……目前李女士的子孙聚集身旁……森X电视台记者国泰医院前报导——”

“小贝，达人呢？他在哪？”杨多美冲进病房，看见守在床边的官花蝶、贝海亮，却不见宫达人，立刻焦急的问向贝莉莉。

“他……他说你即将分娩，去陪你了，你……你不是要生了吗？”贝莉莉乍然看见她出现，吃惊的问。

“生什么孩子，她肚子是平的！”官花蝶指着杨多美的肚子惊呼。

杨多美这才惊恐的遮住自己的小腹。“我……”

“你生了？”这是贝莉莉唯一想到的可能性。

“不可能，才刚生完孩子的人，能这样乱跑吗？”官花蝶马上摇头。

“杨小姐，你肚子平空消失，又急忙来找达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把事情说清楚吗？”贝海亮严肃的问。

他之前听女儿说过，这女人这阵子暂时住在他们家里待产，想到她与女婿过去的关系，这实在很不妥，他本来就不赞成，现在她的肚子更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这事必有蹊跷，他得问清楚。

杨多美面无血色。“我……肚子里本来就没有孩子……”

“没孩子？你是说……你的肚子跟我一样是……假的？”贝莉莉惊愕不已。

杨多美难堪的转过头，不敢面对她。“我说谎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贝莉莉讶异追问。

她闭上眼睛，紧咬下唇，一分钟后才无奈的睁开眼说：“这是奶奶的意思，是奶奶要我这么做的。”她打算说出一切。

“什么，这事跟干妈有关？”贝海亮也大吃一惊。

“奶奶要我装大肚子去达人家，减轻小贝的心理压力……达人也知道……”

“天啊，你的意思是，奶奶早知道小贝没怀孕，故意找你去让他们夫妻解套？”官花蝶不可置信的问。

“是的，她希望小贝在离婚前的最后几个月，能与达人度过愉快的婚姻生活。”杨多美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