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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不实[娱乐圈](28)
作者:时蛟蛟 阅读记录
“侯爷手眼通天,欺君叛国之事,我无话可说。侯爷想如何处置我?就地正法?押解入宫?”她摊开双手,一副认罪伏诛的模样,
“侯爷放心,我眼下武功尽失,绝无半点反抗的机会。”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平日羲姱把侯府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也没见过傅行深如此咬牙切齿的样子,“你以身犯险之前,可有想过后路?你怎么不干脆反了?”
“侯爷忘了,我从来不是什么君子。”羲姱笑了一声,“事到如今木已成舟,侯爷与其在我这白费唇舌,不如想想折子,尽快与我撇清关系。”
傅行深沉沉看她一眼,“你就这样想我?”
“尽忠职守,侯爷高义。”不知怎的,那目光像是块烙铁,倏地烫了羲姱一下,她垂了眼,轻声道,“我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场对峙后是罕见的沉默,傅行深连夜差人将她送出府的时候,羲姱还在想,以傅行深行事之手段,要想独善其身实在太过容易。
她毕竟只是个妾。
万幸她只是个妾。
临行前,她坐在陈设干净的马车里,听见傅行深似乎在车外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羲姱没有应,车帘的一角轻轻动了动,傅行深的眉眼从帘子缝隙里一晃而过。他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落成一句轻飘飘的珍重。
珍重,羲姱心道。
若能死在你手里,倒也算是一种圆满。
可她没有被送进宫里,侯府的车夫马不停蹄,把她送到了一处北境边上的村落。
傅行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个偏僻的乡壤置了处小宅,倒是清净。她在镇里与世隔绝地待了一阵,没等来自己的问罪书,倒等来了一封长信。
这信原本是送不出来的。
傅行深估计是想把它付之一炬,可他离开得匆忙,没料到风把未烧完的信,从火盆里吹了出来,又被傅行深的亲信捡到,误当作传讯送了出来。几经辗转,才到了羲姱手里。
羲姱至此方知,那碗苦得要死的汤药,根本不是什么毒药,而是傅行深千辛万苦求来的,医治她旧疾的良方。原来傅行深之前所做种种,不过是企图在攘权夺利的朝堂上,在小皇帝日渐膨胀的野心下,护她余生周全。
她早该明白的。
答案在相处的细微处,在隐晦的话语里,已被说过千百次。只是那时的羲姱,满眼都是两国和平,对傅行深更是防备到了极致,恨不得把他的每一份好意,往最坏的那处想,哪里看得到,他一早就全然交付的真心。
信的末尾,是句被火舌吞掉的半句诗,又或者执笔者本意就是搁浅于此。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心若有所向往,何惧道阻且长。
战场上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朝堂里多少次明枪暗箭,都没教她如此慌乱过。羲姱顾不上傅行深亲信的阻拦,夺了马就往都城赶。
可是已经太晚了。
她不眠不休赶到王宫时,傅行深早已死于乱箭之下。
他未殓的尸身,就是南国主君特意为她设下的陷阱。那也是神女羲姱——
在凡世里的最后一个劫难。
聂远初读剧本的时候就觉得,凡尘这一世的结局就该配一场大雪。雪覆落宫墙古迹,就如他们遮掩了一生,直至死亡也没能说出的心迹。
“羲姱临死的时候,应该还抱着和傅行深来世相见的愿望。”慕阮阮安静听聂远讲完,几乎已经半入戏了,她声音听起来恹恹的,惹得闻商连抬头看了她一眼,
“可她根本还不知道,自己和傅行深,已经没有来世了。”
这是书中一个极隐晦的伏笔。
这一世的羲姱见惯了生死的缘故,一向是不轻信鬼神的。
可她进了侯府后的有一段戏,却托了侍女买了几本志怪传记来看,就接在她和傅行深花灯节上,从庙里走了一遭后。
被问起的时候,她也只是笑着说了一句闲着也是闲着。
剧本中这段不够三行得到对话,却被慕阮阮拆出来分析了好久,写在了满满当当的人物小传里。
在她看来,这就是羲姱心动的起点。临近死亡的那一刻,她应该比任何时候,都希望书里那些传说是真的。
可传说是真的不假。
对他们来说,却是断绝所有重逢的可能。
慕阮阮轻轻遮了下眼睛。
细小的凉意落在她脸上。
下雪了。
“这个点抓得太好了。”聂远听完慕阮阮的解析,连着说了几声好,他转头询问闻商连的意思,“你怎么觉得?”
“我认为,”闻商连放下手中的剧本,他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这段戏要改一下。”
第21章 戏外
因为下雪,横店当天的温度突破了历史新低。
在零下十多度的天气里,脱掉唯一御寒的羽绒服,实在需要莫大的勇气。开机前慕阮阮要了冰块含在嘴里,心想。
冻不死的青衣,热不死的花旦,这句话诚不欺我。
不过这场戏里最难受的不是她,而是闻商连。
他扮演的是一个“尸体”,正反打加上特写保底三条,要全程跪在地上不能动,拍到最后估计也分不清楚,僵硬感究竟是演出来的还是冻出来的。
这段场景的高光点全在女主身上,男主的镜头必然不多。圈里有些一线咖,会借口膝盖有旧疾,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戏就交给替身,后期再把脸P上去。但闻商连虽然毒舌,敬业是却是出了名的,他连高难度打戏都要自己上,一场雪,必然也不会成为他推拒的理由。
化妆老师抹掉闻商连的唇色,又用笔刷蘸着血浆在他脸上补了两笔,再三确认道,
“闻老师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闻商连摇了摇头。
聂远拿起对讲机,“各单位准备,一镜Action。”
慕阮阮一扬鞭,驾马从主城外的大街直冲过来,身后是持枪的追兵。眼见黑马已经冲到了城门下,她仰身一脚踹在马鞍上,顺着威亚的力道腾空而起。
演员的武打戏要想漂亮,需要很强的核心能力,威亚只能算是拴在身上的两条绳子,没有力量和技巧,演员挂在上面,就跟挂在风口上的腊肉没什么区别。
好在武训的时候她没有偷懒,舞蹈的基本功也在,这套动作慕阮阮做起来干净利落。她撂倒了守城的卫兵,眨眼就翻过城墙,鹰隼一般飞身掠进了王城内。
似乎有人料到她必然会去而复返,养心殿前已经被王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羲姱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皱着眉举目四望,镜头跟着她的视线,扫过被人群围在中间的傅行深。
他半跪在在那里一动未动。
羲姱站到穿着金甲的卫兵面前,声音近乎平静,“让开。”
这些王城的士兵,曾经也是羲姱的旧部,面对她的命令,竟下意识让开了条路,让傅行深得以完完整整地呈现在羲姱眼前。
他还穿着鱼龙纹的朝服,梁冠束得一丝不苟,如果不是刺穿他身体的数道冷箭,羲姱几乎要误以为他如往常一样,是来上朝的。
羲姱一时不敢走得太近。
她先是露出一个不解的神色,似乎是疑惑一向最重礼法,连她玉佩系左还是系右都要管的傅行深,怎么会狼狈至极地倒在地上。她慢慢蹲下身,像是要叫醒一个做噩梦的人般,边伸手去碰他的脸颊,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是冷的。
他神色看起来并不痛苦,微阖的眼睑望着城门。
那是她离开的方向。
这不是羲姱第一次直面死亡。
相反,她人生半数的时间交付于战场,剩下半数的时间交付于病魔。死亡之于羲姱太过熟稔,在那些危机四伏、枕戈待旦的日子里,她还隐隐期待过它的造访。
但这是头一次,羲姱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这位她熟识多年的老友,是何等冷酷、蛮横地君临在人的命运之上,向每一个曾轻视它的人,赐下离别、恐惧、悔恨,和刻骨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