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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万乡(52)

作者:林斯如 阅读记录


程青盂扫了眼小姑娘拨水龙头的身影,“我来帮你。”

“不用。”格桑央珍拒绝道。

程青盂丝毫不在意她的反对,用热毛巾擦了擦手之后,接过格桑央珍手里混面的盆,“我来吧。”

“……行吧,你来。”格桑央珍犹豫地看他一眼,“青盂哥揉的面劲道,我都好几年没吃过啦。”

万遥默默地搓了搓掌心,听着两人熟络的谈话,没什么情绪地拨回水龙头。

洗好手,万遥依旧一句话没说,冷着脸走出厨房门。

-

万遥回到侧厅的时候,春宗已经在摘蒜薹了,吉兴和拉巴还在打打闹闹。

她拖了张椅子出来坐下,看了看桌上那堆蔬菜,一时之间有些无从下手。

“这个卷白菜要弄吗?”万遥问春宗。

“要弄吧,央珍姐要用这个白菜炒熏肉。”春宗拿了个沥水篮递给她,“你把菜叶扒下来撕一撕就行。”

万遥点点脑袋,准备开始干活。

拉巴捡了一瓣蒜往吉兴嘴里塞,气得吉兴扛着他在满屋子的乱跑。

“拉巴,你再调皮我就去叫你阿妈了啊!”

“吉兴阿举,你比我们班同学还喜欢告状!你是幼儿园还没毕业的小朋友吗?”

“没大没小的,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

“啊,你别追我……”

万遥微微回头瞥了两人一眼,捧着卷白菜往春宗身边挪了挪。

她慢悠悠地撕着菜叶,欲盖弥彰地问春宗:“春宗,你们都跟央珍很熟吗?”

春宗手里的蒜薹“嘎嗒”一声脆响。

“对啊,我们都在一个镇子长大,过年过节都会聚在一起。不过,我和吉兴的年纪稍微小点儿,自然是比不上老大跟她的情分。”

万遥将菜叶扔进篮里,“你们老大跟央珍算是青梅竹马吧?”

“岂止啊!”

春宗神秘兮兮地凑过去,继续说:“就差那么一点,老大和央珍姐差点就结婚了呢!”

差点结婚。

万遥手里的动作一顿,呼吸也跟着一滞,心口仿佛被乱石堵得难受,整个世界都跟着停止了转动。

她有猜过两人的关系或许亲密,但没曾想竟走到了结婚这一步。

她觉得喉咙又干又涩,却又只能平静地问:“结婚吗?”

“对啊,央珍姐和老大年纪相仿,又是一块儿长大的,两家人呢也算是知根知底,所以阿内特别希望央珍姐能做他们家的儿媳妇。”

万遥捧着卷白菜难过得说不出话。

她僵硬一笑,“那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吉兴说,央珍姐于老大而言应该只是朋友,就是那种关系很要好的朋友。再后面老大十八那年就入了伍,他跟央珍姐的联系和接触就慢慢变少了。”

很好的朋友。

好到谈婚论嫁的那种。

万遥默默掐了掐掌心。

“但是我可不这样认为。”春宗捂着嘴继续低声说着,“我觉得至少青春期的那几年,老大肯定对央珍姐有过好感。”

“你知道吗?07年的时候,达克措举办了届赛马节,比赛的头彩是玛瑙项链和牦牛。那天老大的马儿突然吃坏了肚子,他刚上马没多久就被摔下了马背,后面依旧拔得了那届赛马节的头筹。”

“老大在比赛时摔伤了左腿,还能强忍着骨折的疼痛,笑着一步步走到央珍姐的面前,送出了那串玛瑙项链,惹得在场的阿姐们都羡慕不已。”

“很浪漫吧?”

春宗撞了撞万遥的肩。

“浪漫。”万遥苦涩道。

确实浪漫。

白月光总能给人最浪漫的震撼。

毕竟她现在所见到的程青盂,虽偶尔也会犯浑和作弄人,但更多的时候,都保持着成年人的稳重内敛。随着年岁的不断增长和沉淀,他在接人待物时更有分寸,清晰的知道什么能要,什么能做。

十六岁的程青盂热烈又滚烫,可以不顾腿伤重返赛场,只为博心爱姑娘的嫣然一笑。

但三十多岁的程青盂,已经成熟到无法接受她的一见钟情,无法接受她临时起意又略显浮躁的爱意。

她只是很遗憾。

不曾见过十七岁那年少年意气的他。

“所以啊。”春宗又扯了一把蒜薹出来,“我很支持老大和央珍姐……”

“重归于好!再续前缘!”

万遥这下惊得连怀里的卷白菜都掉了。

“等等,再续前缘?”

“格桑央珍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第39章 挑明心意

“是结过婚了。”

“不过央珍姐三个月前又离婚了啊。”

春宗兴致勃勃地解释着。

卷白菜翻了个身掉到桌面, 砸得旋转玻璃片哐哐响,表面的那片菜叶碎成了几瓣,万遥的视线也跟着垂了下去。

原来是格桑央珍离婚了。

难怪程青盂会说央珍这些年过得并不容易, 希望她多多包容;也难怪他对央珍总是格外的关照,卸货、和面手里的活就没停下过。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春宗看了她一眼,“万遥你怎么啦?”

“手滑,没捧住。”她僵硬回答。

万遥心情沉重地捡起卷白菜,满脑子就只有一个问题:“既然程青盂和央珍郎有情妾有意的,为什么她又会选择嫁给别人呢?”

春宗听不懂她酸溜溜的话, 只能老实告知:“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了啊, 可能是老大入伍后就断了联系吧?我们达克措的姑娘结婚都结得比较早,万一她也悄悄等过老大几年呢!”

万遥被他的猜测说服了,“那央珍的丈夫……前夫, 他们又因为什么要离婚呢?”

“央珍姐之前的男人坏透了!”春宗想到这茬就不免气愤,“他这人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的,对央珍姐也很体贴照顾, 还总是帮村子里阿尼阿乙(爷爷奶奶)干活,认识他扎西多吉的人都会夸上好几句。”

“但是几个月前,他突然就跟央珍姐提了离婚, 甚至连小拉巴都不肯要了,村里的人都说扎西多吉外面有其他的野女人了……”

“央珍姐的民宿本来才开业没多久, 家里面也还欠着一屁股外账, 那个男人却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就留央珍姐一个人拉扯孩子呢!”

原来格桑央珍是被男人欺骗辜负了, 万遥单是听春宗这么没感情的描述, 都不免为这个不幸的女人揪心惋惜。

更何况是程青盂呢?

格桑央珍本就是他年少时白月光般的存在,他或许也因两人不了了之的感情而悔恨。

他喜欢格桑央珍。

所以得知她遇人不淑就会心中有愧。

那程青盂是不是也计划着与格桑央珍再续旧情?万遥突然又意识到这个严肃的问题。

那她呢?她又算什么啊。

路上随便捡来的流浪猫狗吗?还是, 他们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万遥死死咬着下嘴唇,难过的情绪不断侵袭,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艰难,除此之外还有狼狈和不堪。

心好痛。

比膝盖上面扎满碎玻璃渣痛。

比撕掉伤口上的结痂还要痛。

“你帮我摘下卷白菜。”

她埋着脑袋,声音闷闷的。

春宗不明所以,“你哪里不舒服吗?万遥。”

“眼睛好像进了只小虫子。”她觉得眼眶酸酸涨涨的,“我要先回房间去处理一下。”

话毕,万遥便捂着脸慌乱地往楼上逃。

春宗的反应始终慢半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看着她越跑越远的背影问:“那你还下楼跟我们一块儿吃饭吗?”

“吃。”万遥留下一句。

本就是格桑央珍宴客的好意,她怎么好意思拂了别人兴致。她不仅得大口地吃,还得高高兴兴地吃!

这边吉兴和拉巴终于结束了混战,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回侧厅休息。

回来的路上吉兴撞见了万遥,他叫了两声万遥的名字,对方依旧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吉兴给拉巴倒了杯水,问:“你刚刚跟遥遥聊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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