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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颗冷硬的小弹珠。
可惜力度太轻,没能将江舟池击退。
他又不着痕迹地上前半步,低着头,嗓音比刚才软了几分,摇尾乞怜似的,抬起右手给赵慕予看,低声道:“肿了。”
本来赵慕予不想回应。
可江舟池直接把手伸到她的面前,她躲不开,只能被迫看了一眼。
刚才他用手挡门的时候,正好卡在了门锁的位置,因此腕间除了一圈压痕,还有一道被尖锐金属锁舌刮出的长长的血痕。
好在不算太严重,只是有点破皮。
可当事人显然不这样认为。
刚才连手有可能骨折都不在意的人,这会儿知道惜命了,继续详细描述自己的伤势:“如果不及时处理,伤口被感染的话,我可能马上就要被拉去急诊室了。”
赵慕予:“…………”
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他被毒蛇咬了。
赵慕予依然别过头,没拿正眼看江舟池,但紧抿的嘴角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不是弱不禁风娇生惯养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忍耐,以前每次拍戏受了伤从不会让她知道半个字,却又偏偏喜欢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磨人。
过去她还能用一句“江舟池,你好烦啊”直接堵住他的嘴。
可现在呢。
耳边危tຊ言耸听夸大其词的言论还在继续。
赵慕予不得不抬手打断:“停停停——”
她不想再这样没完没了耗下去。
谁知刚转回脸,鼻尖霎时盈满一股冷冽清淡的气息,像冬日落了满世界的雪,在酷夏的炎热里带来一抹沁人的凉爽。
赵慕予怔住,微微抬头。
江舟池依然站在门外,可和她之间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一道门槛那么窄了。
对上她的视线后,他眉梢轻抬,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下文。
又或者说,是在等她的那一句进屋邀请。
眼神过于直白。
赵慕予又不自在了起来。
她稳住下意识想飘走的眼珠,清了清嗓子,想说这招耍无赖对她没用,不料走廊上的电梯这时突然“叮”地响了一声。
赵慕予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视线越过江舟池,望向他的身后。
这个时间点会来这层楼的,要么是外卖员,要么是乘电梯的人按错了。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对她来说都是无妄之灾。因为一旦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都能一眼看清江舟池那张没有任何遮挡的脸。
江舟池倒是一点儿也不关心外界的情况,头都没回一下。
他一心等着赵慕予的回答,还晃了晃仍举在她眼前的右手找存在感。
赵慕予:“……”
紧闭的电梯门已经开了一条缝。
这下赵慕予没时间再纠结如何处理江舟池了,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拽了进来,“嘭”地一下关上门,边看猫眼边说:“等外面……”
她的本意是等过了这阵风头再把人赶出去。
可话才开了个头,便被一道开柜门的声音打断。
回头一看。
只见江舟池轻车熟路,十分自觉地换上鞋柜里唯一一双男士拖鞋,朝客厅走去,显然是把她的缓兵之计非常主观地解读成了对他的进屋邀请。
赵慕予:“……”
早该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既然已经引狼入室,除非他自愿,否则谁也赶不走。
赵慕予深知江舟池有多难对付,便没再白费力气,握紧拳头,换好鞋,也进了屋。
而一墙之隔的门外。
空无一人的电梯停在十七楼,等了几秒,没等到按了下行键的人搭乘,又合上门,继续向下。
江舟池却止步于客厅和餐厅交界处,没再向前。
这里是纵观全屋的最佳位置。
放眼望去,家里很干净。
大到家电,小到日用品,没有一样是和他有关或是代言的产品。
就连唯一和他沾得上关系,放在阳台角落里的那盆肥皂花也不知道被扔到了哪个垃圾回收站。
“不是马上都要进急诊室了吗,还站在哪儿看什么呢。”
背后突然传来赵慕予的声音。
她一手拿着用毛巾包裹的冰袋,一手提着药箱,径直走过他的身边,“咚”地一下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加重语气里的不客气,催道:“赶紧过来把药上了就走。”
像个小炮仗似的,不点都能自燃。
闻言,江舟池收回视线,很听话地走了过去,也很有礼貌地站定在她的面前,提前向她道谢:“麻烦你了。”
赵慕予:“……?”
她差点被气笑。
说江舟池不客气吧,还知道和她讲客套话。
说他客气吧,强行赖在她家里不走就算了,还梅开二度,再次把她的逐客令主观解读成了她要帮他上药的意思。
做什么白日梦呢。
“没睡醒就去厕所洗把脸,别睁着眼说梦话。”赵慕予懒得再多说,丢下这话便一把推开挡在她面前的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舟池被独自留在客厅。
他一动不动,还保持着刚才被推开的姿态,在听见“嘭”的一声关门声后,垂眸看着茶几上的冰袋和药箱,唇角勾起一道懒洋洋的弧。
赵慕予回到卧室。
为了减少和江舟池的独处时间,她故意在房间里磨蹭了好一会儿,先是换了一身衣服,接着把快递盒里的周边细致地分门别类整理好,最后又给活雷锋同志发了条微信,提醒他记得收款。
等估摸着江舟池差不多上完了药,她才悄悄隙开一条门缝,往外面瞧了一眼。
夏季昼长。
即使落日跌入昭昭星野,天仍是亮的,只不过夕阳的橙红被滤了个干净,自然光线里只余下一点清透的深蓝色。
没开灯的客厅里,所有事物都褪成了一地无声的影子。
其中并不包括江舟池。
看样子“狼”走了。
赵慕予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吐出闷在胸口的一口气,心却莫名其妙跟着空了一块。
呆站了一会儿,她打开房门,打算填饱肚子免得胡思乱想,可路过客厅的时候,隐约察觉到了一处异样,又退了回来。
她盯着茶几。
刚才的冰袋已经逐渐化成水,但没有被使用的痕迹,药箱也维持原样,要不是正好起了一阵风,就连提手都还立着。
……风?
赵慕予像是想到什么,扭头望向被她忽略的阳台。
落地推拉门开了一半。
轻盈的白纱帘被吹得忽起忽落,露出阳台上的那张摇摇椅。
室外模糊的光线浅浅勾勒出半道人影,安静地侧躺在椅子上,受伤的手垂在外面,似乎睡着了。
赵慕予:“……”
倒是会找位置。
定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赵慕予终于败给现实,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认命地拎起茶几上的药箱,走了过去。
她还是低估了江舟池磨人的劲儿,也忘记他有多狡猾,总是如同涨潮的海水,以一种难以察觉的变化幅度,一点一点把他们之间泾渭分明的界限淹没吞噬。
也一点一点填满了她心里的那一块空缺。
璀璨云霞还在天边燃烧。
借着最后的天光,赵慕予盘腿坐在躺椅旁边,帮江舟池处理伤口。
刚才还只是一圈红印的手腕这会儿已经彻底肿了起来。
她先用碘伏消毒,再用棉签蘸取药膏,一边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一边习惯性地吹了吹。
可吹到第三下,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赵慕予动作一顿。
她先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蠢事,懊恼地紧抿着多事的双唇,接着才转头往旁边看了看,寻找风吹草动。
十七层楼的高度,足以屏蔽大部分噪音。
飘浮在半空中的只有微弱的鸣笛声,小区楼下忽近忽远的尖叫吵闹,以及她毫无章法的心跳,将阳台这一方小天地衬出了与世隔绝的静谧。
江舟池的眼神却和静谧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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