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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热(59)
作者:从羡 阅读记录
谢仃真的叹为观止。
“不是吧你?”她挽起他的手,匪夷所思地打量,“你是什么大小姐吗,怎么比我都娇气?”
温珩昱冷冷看她一眼。
得,这人的确养尊处优,谢仃想起他眼镜都是Lotos,想来真是初次接触这种“恶劣环境”,于是果断地将人带离危险区域,“您还是别进厨房了,待会去洗个手,应该没什么问题。”
温珩昱任她轻车熟路地安排,只淡声问:“你很习惯这些?”
“很难习惯吗?”谢仃还在观察他的过敏情况,懒懒反问,“早说了我们成长环境不同,比这更脏的地方我都住过。”
温珩昱的手很好看,谢仃之前就这么觉得,虽然她不画人像,但这的确很符合美术学的人体审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气,适合摆弄枪.械,适合签署文件,总归与生活琐事无甚相关。
过敏反应并不严重,只半寸浅淡的红,她稍稍放心,这才将话题重新拾起,语调散漫:“你没查到那些?我爸去世之后的事。”
“时间太久。”温珩昱闲然应下,“邱启对你不错,领养前的档案都销毁了。”
谢仃才知道这些,不着痕迹地顿了顿,才稀松概括:“他死后代理人跑路,商务签违约不少,所以我妈把房子抵了。当时没经验,回过神来那些画都被工作室挂了牌,后来就暂时租房住,勉强够生活。”
“你肯定没去过那种地方。”她错身经过他,垂眸接了杯温水,“乌烟瘴气的廉租房,有次我三更半夜被警笛吵醒,以为是来接我的,结果第二天被告知隔壁住户在溜冰,难怪楼道总有烧锡纸的味道。”
她自己听着都觉得天可怜见,然而温珩昱只问:“为什么接你?”
这人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谢仃动作微顿,慢条斯理地端杯喝水,掩去眼底莫测的情绪。
“因为我妈把我关起来了。”她平静道,“那时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这是从未对任何人宣之于口的旧事,包括她自己也回避去想。谢仃说完,抬眸望向温珩昱,却也只见对方眉梢轻抬,波澜不掀地等她继续。
这是种很奇妙的安定感,发觉他的不在意,谢仃反而能顺利地将那些过往说出口。
“我不像你,人生从开始就能胜过许多人。”她道,“七岁前我被当透明人养着,每天除了学校就是画室。七岁后没人管我死活,我只担心今天会不会挨打挨骂,以及我妈如果又崩溃了,我该怎么办。”
她有多爱她的丈夫,就有多恨她的女儿。
“你不是问过我,就这么缺爱么?”谢仃挑眉,平淡像说着旁人的故事,“我从出生开始就在求人爱我。最初为了讨好父亲,所以才努力画画,后来发现他不爱我,我就去讨好母亲,可惜她更不在乎我。”
——这是无法对记者,也无法对邱启讲出的话,是她抽丝剥茧的最后一层自尊。
其实他们做什么都很好,除了做父母。
意外怀孕,可有可无地诞下子嗣,原本以为是乐趣,后来发现并非如此。
小孩会哭,会叫,被置之不理的时候,会抽噎着闹。她需要被爱,被呵护,同时带来无数麻烦与困扰,如同他们婚姻和事业的寄生虫,抹不去拔不掉。
他们很相爱,但就是不爱她,又或者没那么爱。承认这点,会让她轻松许多。
“后来我求累了。”谢仃嗓音低轻,“再后来,我发现比起付出讨好,索取的效率更高。”
对于这番陈述,温珩昱未置可否,也并未打断或质疑。
种种过往经历,合情合理,谢仃身上对爱的偏执性与矛盾性也得以解释,但与此同时存在着另一个问题。
“所以,”他轻叩门扉,淡然提醒,“你告诉我这些,目的是什么?”
谢仃偏首打量他。温珩昱眼底没有同情,没有惋惜,只是少许漫不经意,甚至没有半分好奇。
她很轻地牵起唇角。
温珩昱的本性,注定使他处事中逻辑利害占据上层,正因如此,他看待谢仃也与旁人不同。他并不在意她,也不欣赏她,更不会可怜她,但他对她有兴趣——一种冰冷,却经久不息的兴趣。
温珩昱从始至终都以绝对客观的态度审视她,无论她行为做法如何,至多只是兴味使然。
许多东西,许多。在漫长而扭曲的修复过程中,谢仃很艰难地学会共情,学会伪装值得被爱的模样,机械性地适应正常生活,拿碎片化的爱意去充实自我。
温珩昱能给她不一样的东西。
——是她拿着恶意,一点点亲手浇灌出的,绝对排他性的情感。
“目的吗?”她莞尔,笑意噙了些狡黠,“就是你问我的这句话。”
“这些事情我向任何人说,都会让我得到同情,很不舒服。但你不一样,你不会可怜我,理解了我的逻辑,只会问我目的是什么。”
谢仃真的心情不错,她将水杯放回,边阐述着理由,边迈步走近他。
她踮起脚尖,很轻地吻在他下颚,温热触感点水即逝,嘉奖般的意味。
“温珩昱,我的确很缺爱。”她笑意盈盈,“那时是骗你的,我不能没有爱。”
“可他们都有在乎的家人与朋友,我觉得很没意思。我要的感情不正常,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你能给。”
他们都不正常,从十年前那场血色的变故伊始,就命中注定要纠葛一辈子,谁都别好过。
“我们可以试试。”谢仃弯唇,眼底盈水的亮,“温珩昱,别让我失望。”
她嗓音动听,声线压低几分,就噙了惑人心神的意味,如同引诱坠落的邀约。
柔润的呼吸近在咫尺,温珩昱疏淡敛目,从容不迫地与她错开,“只为了这个?”
当然不止。但谢仃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的真实目的。
“你猜啊。”她轻笑,又觉得彼此高差实在不方便,于是示意,“低头。”
温珩昱眉梢轻抬,懒声:“你怎么不抬头。”
?幼不幼稚。
谢仃不可能自己吃亏,于是折中地仰起脸,同时勾手按下他,倾身报复般地轻咬,又吻了吻。
唇息纠缠间,她忽然想起某件险些被自己遗忘的事,于是开口问询:“对了,你那支钢笔什么牌子的?我托人买一支。”
之前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那支钢笔看着就价值不菲,她也不好直接扔掉,索性就放回他桌屉中。现在想想,的确是自己冲动了些,理应该赔。
“Richard mille。”温珩昱似笑非笑,指端捻过她下颚,稍稍轻抬,“我等你的消息。”
谢仃一听品牌名就心知不对,她警觉地退开身,立刻去拿手机搜索,轻易就查询到其型号与价格。
……多少?
谢仃匪夷所思地翻过介绍,才终于确认自己的确没有看错。
七十万首发价,就一支钢笔?
谢仃真的被气笑了。
第33章 33℃
谢仃不爱拖泥带水, 在查到那支钢笔的品牌型号后,便原封不动留存信息,托人去问还有没有货号。
虽然也就不足她一幅画十分之一的钱, 但谢仃仍然对此感到匪夷所思, 这种价位的日常消耗品居然真的有市场?
七十万还只是当初的首发价, 等去港行拿货, 价格又不知道要翻多少。谢仃认栽,暗下决心以后对温珩昱的东西敬而远之。
时间已经九点,错过了民宿老板的早餐供应阶段, 但谢仃还有昨天从超市买来的零食,所以没什么所谓。温珩昱不开口她就默认对方不需要, 总归这里是她的舒适区,她还挺乐得看谁比谁更从容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