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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热(54)
作者:从羡 阅读记录
他那张靶擦边中了两次十环,还行,陶恙对此很满意,毕竟自己这半吊子枪术也没法跟旁边这人比。
温珩昱对中靶结果毫无兴趣,从枪库中换了把制式轻械,抵过扳机。
“难得。”陶恙端量着他,终于悠悠开口,“你也有情绪这么明显的时候?”
温珩昱疏淡扫来一道眼风。
陶恙跟他认识十几年,还是头一回见他状态这样有明显波动,索性也不点到即止了,饶有兴趣地端正起身子。
“真不是我乱说,你现在就跟那个戒断反应似的。”当然这话也有夸大成分,但他一本正色,“你自己想想,没有那个小姑娘的时候,你不是挺好的?”
没有谢仃的时候,温珩昱的人生是怎样的。
日复一日索然寡味,手腕翻覆权柄,也多是意兴阑珊。他向来难以搭建更多情绪,谢仃是场性质不明的意外,有趣,但偶尔的脱离掌控惹他心烦。
戒断反应?
——胡言乱语。
温珩昱闲于置喙,将掌中的格.洛.克装弹上膛,道:“戴耳麦。”
陶恙立刻将耳麦塞回去,几乎与此同时,温珩昱拂手扣下扳机,子弹瞬时掠空,匪夷所思地正中靶心。
望着被一击即杀的胸环靶,陶恙默了默,决定收起自己的揶揄。
温珩昱似乎没多余意思,仅是试手感。他仍是淡如止水的周正,卸匣验枪、套筒复位,游刃有余又熟稔,摆弄枪.械这种冰冷行径,从他手中都平添出从容贵气。
陶恙摘下耳麦,讪讪问:“行吧……她去哪了?”
“云岗。”
“好地方啊,大画家采风去了吧。”他抚掌,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你们不是冷战来着,她去哪还能跟你说?”
温珩昱不答,抬手向靶区对空击发,验枪无误,便随手搁置一旁。
陶恙:“……”懂了,特殊手段是吧。
犹豫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问:“她知道这事吗?”
谢仃可不像乐意配合监视的人,陶恙虽然与她接触寥寥,但这点看人的本领还是有的。
想起那份证实“共犯”的录音,温珩昱轻哂一声,眼底循过寒隽:“她比你还清楚。”
温家这次暗潮汹涌,陶恙多少猜出另有内情,只是没想到棋逢对手,谢仃居然真能跟温珩昱和棋。
又或者说,她险胜半子。
高端局啊。陶恙心下感慨,他也想继续看戏,于是试图提出建议:“那人都走一周了,就一点消息都没有?真与世隔绝去了啊?”
“四天前,她和温见慕通过电话。”
“……”陶恙已经懒得再问他消息渠道了,一面觉得这掌控欲匪夷所思,一面又觉得是温珩昱就很合理,“那你要不试试?我看你们新账旧账一箩筐,难不成还能搁过去算了?”
他还想说你不会这么快就被始乱终弃了吧,但那把格.洛.克还在温珩昱掌侧,即使没装弹,他也依旧谨慎发言。
温珩昱微微侧首,落指搭在桌沿,匀而缓地落下两叩。
的确有账该算。
通话拨出,对面接听得很快。谢仃似乎身处于户外,有猎猎风声拂过听筒,掺入细微电流,消失不见。
“山里信号不好。”她语调懒懒地,“温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然而下一瞬,对面便传来男人的声音,似乎隔着段距离,模糊不清。
谢仃一转态度,含笑朝那人应了声,随后便散漫道:“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您发消息吧,我看见就回。”
似乎印证那句“信号不好”,她语音断续一瞬,话音还没能落实,通话便倏然中断。
陶恙正摆弄研究着弹匣组装,忽然听见一声沉响,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猜测声源处是桌上的手机。温珩昱神色疏漠,敛目拂起额发,面无情绪地落了座。
陶恙看着,却莫名感到发怵。
“你在生气?”他惊疑中又带着新奇。
温珩昱嗓音很淡:“没有。”
“……”没有才怪。
但陶恙也不敢多问,实在太罕见了,他头一回见这人有情绪表现,简直医学奇迹,他得给谢仃颁个妙手回春奖。
片刻的静默中,陶恙倒是心神安定,然而不多时,他就听身旁人慢条斯理地道——
“她到底在气什么?”
陶恙突然觉得这不是“罕见”,这是匪夷所思了。
他当即转头看向温珩昱,只见对方姿态闲逸,眉宇矜峻沉敛,好像刚才那话不是出自他口,从容不迫。
陶恙确信自己没有幻听,想了想,委婉地用正常人角度解释:“谢仃跟邱老先生很亲,你拿人当棋子,她肯定生气啊。”
“保下她和邱启画廊的警察,是我的人。”
怎么还有这层关系。陶恙一噎,再次补充:“那还有你侄女。据我所知谢仃跟她关系不错,于情于理都得迁怒到你这。”
温珩昱轻哂,语意微寒:“温见慕自作主张,还是我出手保的她。”
“……”陶恙这次是真沉默了。
“不是,这些你怎么不跟她说?”他难以理解,“敢情全是误会,都一周了你也没解释?”
话音将落,温珩昱眉峰轻抬,仿佛听见什么荒唐东西,疏懈朝他递来一眼。
陶恙说完也反应过来。的确,温珩昱此人,想必过往人生中从未低三下四向谁解释什么,那才是真荒唐。
从前他觉得谢仃斗不过温珩昱,毕竟两人无论性情还是阅历都相差甚远,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出于友情提示,陶恙还是道:“说实话,站在心理研究角度,我认为谢仃的确已经对你产生了影响。”
温珩昱漠不为意:“我没有为她消耗任何情绪。”
陶恙心想你最好是。
不过这出戏,倒是越来越好看了。
正思索着,他余光就见温珩昱挽起外套,撂下简洁二字:“走了。”
“你之后不是没行程吗?”陶恙莫名其妙,“去哪?”
“云岗。”
陶恙:“?”
天杀的,这是谢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谢仃,厉害。
并未在意陶恙的“专业分析”,温珩昱步出包厢,向助理拨出一则通话,言简意赅地交代安排。
“订云岗最早的航班,把留待决策的事汇报给我。”他淡声,“今明两天,除要事不要联系。”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无非两种处理方案。
一,彻底断绝。
二,接受这段关系。
——而他与谢仃,只存在第二选项。
第30章 30℃
“不好意思, 刚才在打电话。”
谢仃将手机熄屏,转身朝来人方向走去,笑着唤:“阿景, 你怎么来了?”
少年刚才发现她在通话, 于是礼貌地没有走近, 安静站定在车前。见她现在向自己走来, 连忙迎上几步,道:“听我爸说你要去镇上,他这会儿抽不开身, 正好我有时间可以送你去。”
他普通话讲得很好,咬字清晰朗润, 是少年人特有的那种动听。谢仃在高处,他仰起脸望过来, 分明的下颌线锋利,眉骨清俊,笑意也坦荡:“慢点儿,我在这等你。”
阿景是民宿老板的儿子, 才成年,刚上大学。他们学校的寒假比燕大放得早, 前两天回到云岗, 闲来无事就帮家里料理些生意。年前正值旅游淡季, 民宿并不忙,谢仃是客人中与他年岁最相近的, 年轻人之间熟络很快。
云岗今日风和晴朗, 谢仃拎了把肩头背包, 动作利落地从山坡跃下,晨光中勾勒一抹纤巧的影, 映着她身后林海涛涛。
“山上风景好。”她眉眼弯起,一面摆弄着手中相机,一面走近,“云岗冬天不落雪吗?”
“这里无霜期长,要看雪得向西北走。”阿景应道,自然地替她将背包拎过,挂在自己臂弯,“你原来还会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