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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巽皱著眉头转身,黑眸审视身高只及他肩膀的沈娃娃,没放过她脸上任何一寸表情。“你是不是神智不清了?”
娃娃闻言,抬起哭过的红通通双眼睇向他,犹仍盈满湿意的水眸,看起来楚楚可怜、柔弱万分。映入眼底的柔弱娇容,让风巽感觉胸口宛如挨了一记闷棍,微微抽痛,有种自己正在欺负弱小的错觉。
“我既然没在半路赶走你,就不会把你丢下,你大可不必抓著我的腰带。”风巽无奈地瞥了眼她仍霸占在他腰间不放的小手,温声说道。
劝说无效,她依然用著仿佛小猫知道主人即将遗弃它的可怜眼神瞧他,那样的无声指控,分明就是要他愧疚一生一世。
他轻喟一声。“你真的要与我同住一房?”问最后一次。
娃娃点点头,看似没有丝毫犹豫,苍白的小脸依然透露出些许惶恐。
她不断说服自己,跟熊腰虎背、满脸横肉刀疤的粗汉比起来,眼前这个男人赏心悦目多了,要是必须择其一葬送自己的清白,她宁愿选择后者。
可是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虽说不会丢下她,却一点也不想收留她,这种体认反而比他一路上的“恐吓”更教她觉得恐慌,所以她只好亦步亦趋跟著他,以减轻内心的不安。
好吧。
风巽没有退路。
早在她在车上哭得惨兮兮、哭得像个小女孩、哭得不能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他生平还没让女人流过泪,一点也不晓得女人的眼泪竟然会让他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捏拧住、揪疼得令他喘不过气来,他忽然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求她别再掉泪。
于是乎,他上山的行程多了个甩不掉的同伴。
至于她往后的去处,只好等下山后再说了。
“老板,请给我一间双人房。”风巽回头对旅馆老板说。
“好,没问题!”这样才对嘛!不过,新郎怎么一脸无奈,难道这他们不是新婚夫妻?
老板带著满腔疑惑,完成登记手续,拿了房间钥匙走出柜台。
“我帮你们开门,房间在三楼,请跟我来。”
风巽迈步随行,感觉腰间的手劲一松,一回头就看见身后的沈娃娃顿失重心,一个颠晃,脚步踉跄了下。眼明手快的他伸出长臂扶抱住她的纤腰,没让浑身无力的她摔倒在地。
看她手捂小嘴,一副难受虚乏的模样,他皱眉再问:“你可以走吗?要不要我抱你?”刚才在旅馆外,他也问过一模一样的话。
山上的旅馆依山势起伏而建,有些旅馆从外面走到大门就必须先爬个一两层楼高的阶梯。她晕车晕得乱七八糟,却强忍著晕眩反胃的感觉,坚持自己走路,跟著他爬了二十几阶的阶梯。
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分明恐慌于与他有身体上的亲密接触,却还死拉著他衣物不放、大胆坚决要与他同住一房,真不知是聪明还是天真!
“我……自己走……”娃娃一手捂著嘴,虚弱道。
“真的可以?”他注视著她惨白如纸的脸,依言帮助怀中摇摇欲坠的她站稳,双臂间神态荏弱的女子,让他的心口又微微抽紧了。
娃娃点头,一手又挂回他腰带,一如没有安全感、害怕走失的小孩。身体不适的她,根本无心注意一对无奈黑眸正在瞪著自己多余的小动作,没细想就算对方现在想摆脱连走路都有问题的软腿小猫,也是轻而易举。
“快跟上……老板呀……”娃娃捂著嘴虚声催促,吃力地跨出一步两步,走路的速度只比蜗牛快一丁点。
呜,她好想好想躺下来休息,因为她的头好重,胃好重,婚纱也好重……
一股酸液突然从胃部汹涌急上——
娃娃紧紧捂著嘴巴,从点头变成猛摇头。
唔,不行……她快不行了!
风巽不放心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沈娃娃,当然看见她摇头求助的目光。
“忍耐一下。”他拦腰横抱起她,将她安稳地置于双臂间,长劲双腿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他没几秒就追上老板,来到今晚投宿的房间前。
“老板,麻烦你快一点!”
正在悠哉开锁的老板,被风巽少见的急切语气一催,不由分说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门一开,风巽抱著小脸埋在他颈侧的娃娃立刻侧身闪进房,冲入浴室。
“呃……”站在房门口的旅馆老板看得一愣一愣。
夫妻就夫妻,哪是什么朋友啊。这么猴急,那刚才何必计较分不分房咧?唉,他实在搞不懂时下年轻人在想什么啃!
老板摇摇头,体贴地为可能暂时没空出来关门的新婚夫妻关上房门。
哎呀,他都忘了跟风先生道喜……
明亮的月牙爬上群山之巅。
床上幽幽转醒的人儿软软地翻了个身,柳眉下方的卷翘羽睫轻煽,慢吞吞地眨了眨茫然大眼。盯著被壁灯昏暗的温暖光芒染成晕黄色的陌生摆设,她一时半刻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这是哪里?!
身处陌生环境的惶惑,让她倏地弹坐起身。
“你醒了。”
身后传来轻柔低醇的男性嗓音,娃娃猛回头,看见坐在小沙发上的男人以及正在播映的电视萤幕。电视几近静音,所以她刚才都没有听见任何吵杂的声音。
她想起来了!
今天白天,她在教堂外跳上这个男人的车逃婚,跟著他上山,还晕车晕得一塌糊涂,被他抱进旅馆浴室大吐特吐,吐完之后又被他抱到床上休息,然后就昏睡得不醒人事……
她依稀记得,抱著她的那双手臂,结实而有力,将她紧紧箍在胸前,想到自己曾那么近距离贴著那堵温热厚实的胸膛,娃娃的俏脸蓦地发热,心跳得有点快。
看不出来在他斯文的装束下,有著强健的体魄——
等等,他现在要干嘛?
发现男人颀长的身躯朝她逼近,背光的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娃娃低叫出声,惊慌失措地抓著棉被挡在胸前,整个背脊贴向床头。
“你、你要做什么?!”
庞大黑黯的影子来到床边,完全笼罩住她,逼得她浑身毛孔发寒。
“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我要尖叫啰……”
高大身影在床边顿步,俯下身。
“不要——”她吓得用棉被闷头盖住自己。
过了好久好久,身上的棉被都没有被粗鲁拉开,一双滴溜溜的眸子纳闷地探出被窝。原本的壁灯换成了大灯,满室通明,娃娃眯起眼,适应敞亮的光线。
“大灯的主控开关在这里。”风巽忍住叹气的冲动,指指床头边的矮柜。
原来他是要开灯喔,不是要对她不轨……
明白自己想歪、误会了人家,娃娃俏脸赧然一红,尴尬地抿抿粉唇。
“身体还会不舒服吗?”镜片后的温和黑眸,藉著明亮的灯光,仔细端详她恢复些许红润的脸色。
不知为何,她不再病恹恹的模样让他宽了心,先前那种光看她蹙著眉头的睡容都觉得不舍的心情,也总算随著她的复原而平息。
对她不舍?
风巽微微一愣,随后轻扯嘴角,将这种心情归之于他的天职,因为他对病弱的动物一向如此,这个晕车的女人和生病受伤的小动物没什么不同。
“不会了。睡了一觉,觉得好多了。”娃娃没发现他的出神,轻轻摇头,瞥见窗外黑鸦鸦的天色,记得进旅馆前,天还没暗。“我睡了多久?”
他抬起手腕看表。“四个小时,现在是晚上八点。”
“我睡了这么久?!”她诧异低呼。不是才晕个车而已吗?
“你昨晚一定没睡好吧?”加上中午吃太多,跑山路会晕会吐很正常。
“嗯。”她失眠,为了今天的婚礼严重失眠,根本睡不著。
“肚子饿不饿?”
被他这么一问,娃娃顿时觉得肠胃空荡荡,白天吃的东西全都吐掉了,现在肚子正在大唱空城计,只差没击鼓发出助阵的噪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