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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大宅门番外篇)(2)



去母立太子,历史上并不乏如此做的皇帝,玄昱不是第一个,相信也不会是最後一个。

原嘉宁主仆三人冒着风雪一路走到叶姨娘所在的院子,院子门口挂着两盏糊上了白纸的灯笼。

原嘉宁情绪复杂地看着那两盏白灯笼,心想这是原府里唯一可见的两盏白灯笼了吧?

身为太子的生母,死後却落得如此凄凉,原嘉宁也不知道该不该叹一声造化弄人。

叶姨娘的灵柩停在堂屋正中,是临时的灵堂,原来屋中的一些物品也都糊了白纸,门口的帘子也换成了白布挂帘,此时在门口守候着的两名身材高大健壮的侍卫,见到原嘉宁主仆三人过来时,都颇为诧异。

一名侍卫肃声向内禀告:「太子殿下,原家大小姐来了。」

屋内静默了片刻,才传来低沉的声音:「请她进来。」

侍卫这才伸手为原嘉宁抬起了帘子,恭敬道:「原小姐,请进。」

锦心和锦英也想跟着进去,却被侍卫伸手拦住了。

锦心担心地唤道:「小姐?」

原嘉宁回头看了看她们俩,摇摇头,说:「我没事,你们在这等一等吧。」

原嘉宁明白,如今的太子殿下今非昔比,身分尊贵,等闲人等是不能与他同处一室的。

原嘉宁踏进屋内後,侍卫立即又放下了帘子,屋内屋外顿时隔成了两个世界。

屋内静谧无声,只有满眼惨白的颜色,堂屋正中停放着柏木棺材,棺材旁的草蓆上跪着一名少年。

今年刚刚十五岁的太子殿下和原嘉宁一般年纪,还只是个身形纤瘦的少年,他脸上的青涩还未完全褪去,眉眼的沉郁里也还有着少年人不会掩饰的伤痛。

玄渊穿了一身青色缎子长袍,缎子朴素无华,没有任何花纹,这大概是他能找到的最简朴的衣裳了。

身分所限,他并不能公然为生母吊孝,更不能披麻戴孝替她送葬,悄悄地来为生母祭拜,大概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极限,再多就会受到玄昱的干涉了。

原嘉宁进来时,玄渊抬起头,两人的视线交会,在原嘉宁印象中那个沉稳谦和的少年不见了,她惊异地看着眼前面容冰冷,眼神冷酷,甚至带着些许受伤野兽嗜血光芒的少年,这让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颤。

皇宫果然是个扭曲人性的地方,她原来文雅端方的弟弟原琅,怎麽短短两年就被扭曲成了这副模样?

但是看着玄渊被冻得隐隐发青的脸色,原嘉宁终究还是不忍地走上前,将手中的大衣披到他背上,柔声说:「殿下,夜深了,您还是回去吧。」

且不说玄渊私自出宫祭拜生母是否合乎礼仪,按照规矩,太子是不得无故外宿的。玄渊祭母的理由虽然很合理,却无法对外人公开解释,况且太子所处的东宫里有东宫官员,时刻盯着太子的一言一行,容不得他出半点差错。

玄渊却一直低着头,并没有任何回答,就在原嘉宁正想要继续劝说时,她的手忽然被人拽住,就在她的惊呼声中,她被人紧紧抱住,踉跄着跪倒在玄渊的身前,玄渊的手就那样紧紧勒住了她的後背。

「小姐?小姐?」听到她的惊呼,守在门外的锦心急忙要冲进来,却被侍卫单手就阻拦住。

「原琅。」埋在原嘉宁肩膀里的少年沉闷地说。

「什麽?」原嘉宁不解。

「叫我原琅。」

「啊?」原嘉宁有点迷糊,说:「您现在是太子了,怎麽还能叫您原琅呢?那样就太不敬了,也会惹麻烦的。」

「叫我原琅!」少年声音嘶哑地低诉着:「求你,宁姊姊。」

原嘉宁感受到了他无法言诉的孤独和悲伤,以及那种尴尬身分带来的压抑和绝望,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说:「大哥儿,你如今身分尊贵,不要再固执了,要想开点。」

原嘉宁原本有三个弟弟,原琅、原嘉衍、原嘉衡,她平时喜欢跟随长辈叫他们大哥儿、二哥儿、三哥儿,她喜欢这种称呼所带来的亲昵感。

只是从此以後,再也没有她印象里的「大哥儿」了吧?

「叫我原琅。」太子殿下依然固执地要求着。

原嘉宁无奈地笑笑,他从小就这样,虽然外表文雅,像个小大人,但自己认定的事就绝对不会改变,固执得让人头疼呢。

「原琅。」她轻轻地喊他。

玄渊抱紧原嘉宁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他又抱得更紧,好像溺水的人抱住最後一根可以救命的浮木,再也不想放手,也无法放手。

第二章

她是他此刻唯一的救赎,如果放开她,那种残忍、冷酷的绝望感大概会彻底毁了他吧?

没有人知道此时出现的原嘉宁对於玄渊意味着什麽。

在他刚刚被立为太子,在他被众人的恭贺喧闹围绕时,就算他再沉稳谦和,十五岁的少年也不免被恭维得有点飘飘然,然而就在此时他却突然收到了生母去世的消息,这消息宛如晴天霹雳,狠狠打破了他的虚荣美梦,他从云霄跌入了地狱,他瞬间明白了生母为何会突然死去──这是他成为太子的代价!

如果被世人知道了太子的生母是大臣的小妾,是皇帝和大臣的小妾私通下的私生子,那太子的地位还能保住吗?别说保了,太子能不能立都是个问题。

玄昱不会容许自己所立的太子有个身分尴尬的生母,更不能让他的出身成为丑闻,所以,叶姨娘必须死。

如果玄渊只是一位普通皇子,或许玄昱还会容许叶姨娘苟活着,但是一旦确立玄渊做了自己的继承人,那麽叶姨娘就再没有任何活路了。

这一点,原修之也看得很清楚,所以他没有出手阻拦。

只要玄昱立玄渊做了太子,那麽处死叶姨娘就是必须要做的事,否则国之储君地位不稳,後患更多。

玄渊跪在叶姨娘的灵柩前,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明白了何谓「皇家无亲情」。

天寒地冻,他的心却更冷。

他前所未有地迷惘了。

他的前途,就是这已注定好的无情帝王路吗?他成为太子的第一步,就是以生母之命换来的,那他日後要正式登基做皇帝,还需要多少的鲜血和人命来献祭?

就在他陷入自己诡谲残酷的思绪中时,原嘉宁突然来了,带着她一如往常的温柔体贴,那是比他的生母更让他依恋耽溺的温柔啊。

只比他大了半个月,却从小就爱以大姊姊身分自居的少女,自小就带给了他太多的温暖和美好,如果说原府只有一样东西令他不舍的,也就是原嘉宁了吧?

十五岁的少年,正站在人生最危险的岔路口,再往前走,或许一步天堂,也许一步地狱。少年人情感冲动大於理智,如果不是原嘉宁的到来,唤醒了他的理智,或许阴森的执念就会从此深驻他的心底,等待有一天毁灭了他。

而此刻他怀抱着原嘉宁,感受少女独特的柔软和芳香,他那冰冷扭曲的心,总算又有了一丝丝属於人间的温度。

屋里再次静默下来,只有外面的风声呼啸而过。

「叫我原琅,」良久之後,他才喃喃地说:「我愿意永远做你的弟弟。」

此刻他是太子,日後他会是皇帝,他的心里却只有原嘉宁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他要以弟弟的身分保护她一辈子,不允许她被任何人欺负,庇护她一生平安喜乐。

三日後。

原嘉宁正坐在花窗下的美人榻上做针线活,榻下燃着两个火盆,让屋里暖融融的。

外面已经不下雪了,但是正值化雪之时,天气更冷,人们通常不会外出,都躲在屋子里。

原嘉宁在为原琅缝制素白的棉布内衫,这是那夜原琅要求的,他不能公然为生母守孝,便想将孝衣穿在里面。幸好原嘉宁自从学习做女红後,就开始为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做衣裳,做这种简单的针线活,难不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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