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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咬枝绿 阅读记录
隆川广电大厦位于城市中心地带,寸土寸金。
风清日丽的上午,云嘉被一个戴工牌的实习生领到办公室门口,里头百叶窗半落,打下严整明媚的条纹光影,坐于其间的女人刚结束一通电话。
实习生敲门,喊了声“云老师”,把云嘉送进去。
云姿贤放下手机,站起来。
女人中短微卷发,V领衬衫,高腰甩裤下踩一双尖头高跟,裤脚飘逸,将将露出一截尖头金属。
年轻时做光鲜亮丽的主持人,有了阅历便转行幕后制作,奔四的年纪,优雅知性,又透着一股干练飒劲。
前夫虽然私生活丰富到养活数家娱乐小报,但在清港的财富排行多年居高不下,也是实打实的。
要爱的时候有爱,要钱的时候有钱,结婚离婚都潇洒。
云嘉最欣赏这个堂姐。
家里这么多堂姐妹,云嘉也唯独肯和这个姐姐亲近。
想到徐舒怡说的密游清港,如果是真的,一时不知道是夸庄在有眼光,还是堂姐有眼光。
怔神间,堂姐已经笑着走近,两手按上云嘉双肩打量起来:“云老师,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云老师了,当老师好啊。”
云嘉撇开脸,也无奈地笑:“你就别打趣我了姿贤姐,我都要被我妈说死了。”
“说你工作?还是你那个青梅竹马?”
闻声云嘉脑袋又沉了几斤,忙用指尖抵住两边太阳穴,装头疼告饶:“放过我啦,求求。”
堂姐捏她的脸:“听说你要去当老师,别说你妈,我都惊讶,感觉你还是个宝宝呢。”
“合法合规的,二十几岁当老师也很正常,别对大学老师有那种老学究的刻板印象好不好。”
云嘉打量回去,道,“像你这样比女明星气质还好的制作人,才是很难找到第二个吧。”
“好了好了,我们姐妹别互吹了。”
堂姐笑着搂住她的肩,带她出去参观。
“对了,你对参加恋综感不感兴趣?台里在筹划一档素人恋综,最近在筛嘉宾,正需要你这样人漂亮,学历高,出身好的女嘉宾撑场面提档次,放心好了,男嘉宾我们也是从名校筛选的。”
“不了不了。”云嘉摆手,敬谢不敏,“我对男人没有名校滤镜。再好的学校也只是给学生添一点外在的功能属性,内里嘛,学校管不着,该烂还是烂。”
堂姐嗬的笑一声,回忆说:“哈哈哈你这话熟,我好像听谁说过——”忽的表情一变,想起一桩事来。
“对了嘉嘉,我那房子啊,有个邻居也算你的老熟人了,你猜是谁?”
云嘉脑子正准备想,手机先响了,来电显示是妈咪。
她冲堂姐晃晃屏幕,叹气鼓腮:“圣旨来了,我接个电话。”
堂姐笑她可爱,抬抬下巴,一脸宠溺在旁看着。
云嘉收了手机,堂姐听得七七八八,只惊道:“你妈妈来隆川了?她好几年没回来过了吧。”
“是啊,就为了抓我。”
要是只有黎女士就算了,同行的还有司杭的妈妈,说定了餐厅,这会儿就要来电视台接她一块去吃饭,席间的尴尬,不等碗碟端上来,就已经可想而知。
云嘉满脸愁容往旁边看,电视台工作节奏快,一小组人风风火火往外跑赶进度。
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
“姿贤姐,你之前不是说有两档不错的纪录片栏目组,有没有今天出外景的?我想跟着去学习学习。”
云姿贤了然哼笑:“出外景学习?是躲你妈妈吧?”
说着手臂抬高,招来一个实习生,叫对方去拿工牌,带云嘉下去。
六月的隆川还未进入全盛的夏天,阳光已足够刺眼,云嘉拿出包里的墨镜戴上,站在檐荫下。
心想电视台工作压力应该很大。
那个实习生一看就最近加班过劳,满脸内分泌紊乱冒出来的青春痘,顶着太阳跑来跑去。
云嘉于心不忍,也瞧出来了,好像是堂姐交代的那两档纪录片栏目都在忙别的,一时也找不到负责人来接手她这个心血来潮的“关系户”。
她喊住人:“不用这么麻烦,随便哪个出外景的节目组都可以,我不挑。”
实习生为难:“可是云老师说了。”
“放心,我会跟她说的。”
实习生叹气:“唉……你不懂,就这个点,我们台还会赶着去外地的节目……唉……”
跟栏目组的人打完招呼,云嘉戴上工作证,上了一辆面包车。
车子很旧,器材设备占地方,本就不宽敞的空间更显逼仄。
实习生那两声叹气,云嘉懂了一下。
条件差。
不过她无所谓,一屁股坐下去,收拢双腿,包放膝上,尽量给其他人留出更多空间。
车子从市区一路开出,眼看着要进高速收费站,云嘉接到黎女士打来的电话,接通后,她说自己跟着栏目组外出学习了,不等那端发作,将手机举远。
“喂?喂喂?你说什么?妈妈,这边信号不好,我先挂了,你跟阿姨用餐愉快。”
十八线的烂演技,挂了电话,云嘉看到坐她旁边一个短发女生抿着嘴笑,她问了一句:“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女编导答:“曲州,出川北就到了。”
到了地方,云嘉才知道实习生的叹气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原来这是一档风俗纪录片栏目,这一期是给“破四旧”拍摄正面案例。
取材的地方是个道观,二十多年前在当地颇有盛名,甚至有外地富商抱着久病不愈的幼子来请道长化灾解难。
一传一,十传百,久而久之,神乎其神。
云嘉本来津津有味翻看资料,车子绕行山道晃来晃去,叫她头晕眼花,胃里犯恶心,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太阳穴的酸胀还未消退,车子已经停下。
女编导先一步下车,拉开车门,接着刚刚车上的话题说:“这个正一道长会相面,据说这周边很多人家生了小孩都抱过来让他给取名字呢。”
云嘉跳下车,四周古树森绿,入夏的暑气在此间荡然无存,仰头看着松枝后的“灼缘观”,凿刻的古匾,三个字风横雨斜。
踏上石阶,云嘉眯了眯眼。
“所以今天也要采访这个道长?”
身后拿三脚架的女生噗嗤一声笑。
云嘉一阵莫名。
女编导说:“怎么可能,这个道长十几年前就因涉嫌嫖/娼受贿多项罪被抓进去了,我们又不是法制栏目,怎么可能去采访他。”
女编导又惊讶道,“这件事挺轰动的,当时就上了电视报纸,我那时候读书学校都有人说,曲州妖道案,你没有印象吗?”
云嘉摇头,算时间,那时候她在清港读国际学校,只隔一条窄窄隆川湾,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对她而言,道长这词比老外陌生。
跟同事清点完器材,女编导喊她:“你饿吗?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在这里?”
“嗯,素斋,十元一位,现在道观整改,跟旅游景点也差不多。”
云嘉本来挺好奇十元素斋,连能不能手机支付都问好了,没想到走运,吃了顿免费午餐。
摄像大哥哗哗吸溜着面疙瘩,一双眯眯眼搁在碗沿,睨着外头那些忙进忙出的人,说灼缘观供往生牌位,今天这里要做一个很大的道场,今天素斋都免费,是因为有人掏过钱了。
女编导问:“比之前拍紫云宫的规模还要大吗?”
“大得多。”摄像大哥擦擦嘴,“我刚刚打听了,那牌位在这里供了十年,非自然死亡,超度往生,这是当地风俗,家里要是重视,年年都要来小办一场。你待会儿去找人问问,能不能给我们拍点素材。”
女编导去找道长沟通。
天阴了下来,云层灰沉。云嘉跟着摄像大哥挪到松树下,打量观内。
女编导回来说,这事道长也没法做主,要办道场的人同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