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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后(8)

作者:蝴蝶seba 阅读记录


我说了几次都无效,尤其还真有人摸到我房裡过…他就更跟个石头没两样,充耳不闻,双眼紧闭。没办法之餘,我只好添购两床被褥,让他打地舖。反正马车没人坐,空着也是空着。

这个大明朝真是时风不正,刮起什麼男风!

每次我这样抱怨,洒尘都会笑,后来他含蓄的说,「公子极适合扮成男子…竟比女子时神采飞扬,极其俊雅…莫怪那些人倾心垂涎。」

被这惜言如金的傢伙称讚,我也不禁得意洋洋,一展摺扇,自觉风度翩翩,「那可是…只好原谅他们了。」

他现在可爱笑了──真心的笑,不像以前老绷着脸。听我这样自吹自擂,他笑了狠久,一直保持着淡淡笑意。

不成。我顶多受点骚扰,其实也没人会真的用强。越南下就越不显眼,我想保护自己安全是可以的。我怎麼可以让这麼好的孩子跟我去腐烂。

在炕上翻过来翻过去,我下定决心,坐起来喊,「洒尘。」

他果然还没睡,「公子,属下在。」

「在你个头啦!」我最讨厌他这种卑屈的称呼,「我是把你当朋友的!」

他安静了一会儿,轻轻的说,「我知道。所以公子不但赐字,还以字相称。」

我的脸孔立刻掠过一阵不自在,幸好没点灯,不然真尷尬了。大明朝的读书人都有自己的风骨,寧死不辱。平辈相称或长辈表示亲暱,就会称呼字。我喊他的表字,就是将他当读书人尊重,希望用这种潜意识的刺激让他免除為奴的屈辱。

但我不知道他这麼犀利,居然知道了。

咳了一声,「既然洒尘不弃,我想我也该坦诚\相待。」硬着头皮,「我并非梅沐芳。」不管他了不了解,明不明白,我开始讲我来的经歷。

但我狠难解释穿越的时间问题,只好含糊的说我来自遥远异国,借尸还魂。当然也告诉他我前世年已半百,风疾而亡,仔仔细细的描述了我那污染市容的长相和身材。

古人都敬天畏鬼,神鬼观念深驻人心。就算他跳起来夺门而逃,我也不觉得意外。我也想过他会不会一剑劈过来…但相处这段时间,又同行一路,我相信他狠重义惜恩。就算我真是隻妖怪,他也会放我逃生的。

等我说得口乾舌燥,他动了动,从地铺坐起来,我的心臟紧缩了。虽然我相信他,但若一时惊慌,真劈下来,我算是被自己害死的…

他起身,到桌上做了些什麼,走到炕前,递给我一杯茶。他的眼神狠平和,说,「原来如此。」

…啊?我捧着茶,瞪着他发呆。

「虽然我没见过梅小姐,但舍妹与她為至交。只是舍妹同妹婿赴外任。」他睇了我一眼,「我与舍妹甚為亲厚,略听闻梅小姐的心性,是个终日泪不乾的柔怯才女…」他洒然一笑,「但公子豪侠无闺阁气…」

我的脸都涨红了,只得急急的把茶喝乾,他接过茶杯,狠低声的说,「妳吓不到我的。」

「…这年头,咋哄吓人这麼难?」

「哄吓别人,大约狠容易。」他淡淡的说,把茶杯搁到桌子上,又躺回地铺去。「还有,妳不会驾马车,别伤了自己。」

我闷了。我非常非常闷。闷到没办法,我用额头磕炕。

他閒然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磕坏额头,会耽误路程的。」

啊啊啊啊~我要气死了!着着被算到,我还要混吗?我气得满床打滚,搥枕搥被。

他没再说话了,轻轻的笑声却比说话还刺激我,真把我气得连做梦都骂人。

反正话都说开了,我也秉持死猪不怕开水烫,乾脆开诚\布公了。总之,二十一世纪的男女关係,在大明朝简直是寡廉鲜耻,该全体浸猪龙消除罪恶。

但洒尘都平静的听,以一句「国情不同」,就淡淡的打发了我。直到我说到我嫁过一次,还有五个男朋友,他神色才略略有异,我赶紧加大力道,「…若不是我实在还有基本的羞耻心,真该去青楼扬名…」

他严厉的望了我一眼,害我吓了一大跳,像是把利剑逼了过来。他旋即将眼睛转向前面,沈默了一会儿,他语气恢復平和,「妳吓不到我的。」顿了顿,「别為了吓我,这样毁自己。」

我闷闷的垮下肩,用后脑勺敲车壁。

大概被我敲的声音搞烦了,他閒然的说,「公子,妳到现在还不会綰髻。敲散了…妳要我在路旁帮妳梳头吗?」

我要疯了。我冲天一吼,张开口就「怒髮衝冠凭栏处」。

没错,我气到唱满江红了。后来把所有爱国歌曲和军歌都唱了一遍,胸口鬱闷的怒气才消散。

唱歌真是调剂身心的最佳良药。难怪那麼多人爱唱KTV。

「公子,」他语气又恢復淡然冷静,「那是岳飞词满江红吧?」

「是啊。」我这人就是怒气来得快去得更快,狠快就不气了。

「再唱一次吧,」他挥鞭,「我好记谱。」

何止唱一次,我唱了好几次。反正路上也没什麼事干。但唱到最后我不免中气不足,有些破音。我一破音,他就微微皱眉。

这人全身上下耳朵最尊贵,捱不得一点难听。最后他乾脆帮我唱最后一段,省得被我折腾。

真是…人心就是贪。得了好嗓子,还是遗憾不够雄壮。因為我喜欢的通常是非常雄壮的歌曲。

等歇马的时候,他就能吟奏满江红了。我闭着眼睛听,觉得心灵非常丰富,无比幸福。

路途遥远艰苦,但心灵却非常愉快。我倒有点希望这旅途永远不要停了。刚开始觉得苦,习惯就还好了。一切都变得非常简单,赶路、吃饭、睡觉。住着便宜的客栈,吃着粗糙的食物,但精神上十二万分之舒畅。

尤其洒尘又是个这样好的旅伴。话不多,总是静静的听。偶尔答话又狠命中要害,常让我笑死。不挑吃不挑穿,又是世界精英级的保鏢。我都有点捨不得吓跑他了。

但想想我那妖魔似的体质,狠不忍心这个正常人跟我成為朋友,最后也搞到不正常,没法善始善终。

只是他异常犀利,只要我开始讲自己的坏话(但都是实话),他马上睇了我一眼,「妳吓不到我的。」声音特别低、特别轻,和他平常说话的稳重完全不同,害我非常非常不自在。

我虚张声势的回,「怎麼,不敢听?」

「怎麼不敢?」他泰然自若的挥鞭,「卢公子都敢说葡萄架下…」

我挥手哇哇大叫,「停停停停停!够了够了够了!我投降!投降!」原来他都记着呢!太过分了吧?

「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我沈痛的指责他。

他慢悠悠的破空一鞭,「我不是君子,我是公子的家奴。」

「奴你妈的头啦!」我大骂,他却笑了。

这段旅程走了几个月,终於到了杭州。

抵达目的地,我鬆了口气,但又觉得有点空虚。只是,我也不敢深入探讨我為何有空虚感,省得给自己招心魔。

到了杭州,我们在州城不远的城外觅了处农舍租赁了两间厢房暂居。南方人秀气,连农夫都斯斯文文的。他老婆帮我们煮饭洗衣收拾屋子,本来我想请个人帮我梳头服侍(这几年真被养得狠腐败),但洒尘坚决不允。

「公子诸事多半自行料理,梳头属下来就可以了。至於提水等杂事,又不费什麼力气,属下当為。公子既然坚持这样的身分…」他顿了顿,「还是不要轻曝人前好。」

我张大眼睛,「…你觉得我一直当男的好吗?」

他安静了一会儿,「公子身為女子,原本就可惜了。」

我仰面倒在床上,「说不定喔。我前世当女子也是可惜了,可惜我喜欢男人…」我马上住口。

洒尘也没讲话,只是站在床前。我突然觉得气氛狠尷尬。我爬起来,「咳,那个…他们浴室在哪?」

他垂下眼帘,「公子请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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