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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女作家之死(变身蝴蝶)+有一间咖啡店(23)



「曼特宁。」他坐在吧台外,专注的看着她每一个熟练的动作。

她的动作很优美。即使只是煮一杯咖啡,她还是举止优雅。她的衣服材质很好,却不是名牌。看起来应该是手工订制的。没有留指甲的她,修剪得非常整齐。健康的指甲发出淡淡的樱花色。

这样美丽的手,将咖啡端上来时,的确让这杯咖啡生色不少。

他喝了一口。嗯…不是最顶极的。但是这杯咖啡有她的味道…像是淡漠的台北冬阳。光亮、温和,但是要靠冬阳取暖是种奢望。

「萃取的有点不够。」他下了评语。

「我对这里的器材不够熟。」她有些淡淡的歉意。

「…客人有时候会要求一些菜单上没有的花式咖啡。」老板托着下巴,「你能应付得来吗?」

「没问题。」她的语气不自大,像是在说件再平凡也不过的事情。

「调酒?」

「寻常的调酒我都可以。」她微微的拉拉唇角。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阳光中的金粉无知的哗笑着。

「…你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老板给了她一个微笑。

不是不讶异的。但是她最多的表示只是眼神的一闪即过。

「Any time.」

老板点了点头,「欢迎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姓沈,沉静。」她递出身分证。

「晚上给我太太加劳健保就可以了。十点好吗?这里真正忙的时候是从十点到半夜两点。你的工作时间就是这段时间。」

「没问题。」她将行李袋背起来,「晚上见。」

「沉静,你没问我的名字。」老板叫住她。

「你是老板。」她礼貌的点点头,走出了咖啡厅。

门口的风铃轻轻摇曳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咖啡厅,正是下午三点零五分。

***

她手上有个打过电话的地址。循着地图,她走进去。那是栋老旧的大楼,跟它差不多老的管理员坐在迷你电视前面打瞌睡。

离工作地点和捷运站都近,她没有么好挑剔。

「这间。」房东太太粗鲁的打开很小的套房。「独门独户,又刚刚粉刷过,跟新的一样。你看,还有窗户勒!地板还是木头的,这么好的地点,这么好的房子,你如果不赶紧决定,后面等着租的人还很多…」

她看看如雪洞般没有家具的套房。大概摆张书桌和床,就只剩下能小心翼翼走路的甬道,连衣橱都放不下。不过,的确有个很大的窗户,浴室也像是刚装修过的一样。还有个很小很小的浴缸,大概弯着膝盖可以把自己挤进去。

打断了房东太太的唠叨,「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来?现在可以吗?」

房东太太张着嘴,「…可是你还没付押金。两个月喔!还有这个月的房租…」

「我们马上打契约好吗?楼下有提款机,我马上提给你。」

她从来没看过租房子这么干脆的人!「…啊可是…妳的行李勒?我告诉你,我这里是木头地板,很容易刮伤的!你要是搬了一大堆家具来…」

「我就这些行李。」她累了,把行李袋和提包放下,「我只会添张和式桌和床垫。」

她住了下来。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是大事。很快的,转角的家具行就把她要的床垫和和式桌搬来。很少的运费,很快的效率。

甚至从家具行走回来的路上,她买了两个透明鱼缸,两只鲜艳的斗鱼跟着一起回来。

下午五点五十五分。

台北收起了冬阳的笑脸,淅沥沥的开始哭了起来。

雨水在没有窗帘的玻璃窗上割划着泪滴,嚣闹的城声隔着十四楼的距离,听起来模糊而感伤。

玻璃缸的两只斗鱼,隔缸互望,吐着气泡、吃着她刚撒下去的食物。与她一起待在宽大的窗台上,望着朦胧初暗的夜景,这个混浊的都市,灯光却像是打翻了一窗台的宝石般闪烁美丽。

寂寞而美丽。

拋弃了一切,她从另一个城市,回到这个城市。这个骯脏混浊,却美丽梦幻的城市。

笼罩在朦胧雾气之上的,是空气般的寂寞。

俯瞰街道,七彩的伞花在初上的华灯下,游移着一条条永不餍足的灵魂。

她打开新买的PHS,冷冷的蓝光提醒她,已经六点十五分。

拋下一切,包括数百个电话号码的手机。但是她到台北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买一只PHS。

她是个可悲的现代人。没有手机,就像是没有嘴、没有闹钟、没有手表。但是只能在台北通讯的PHS,也让她和过去的城市一刀两断。

干干净净的电话名单,让她有莫名的安全感。

寂寞?是的,谁不寂寞。

台北的别名,就是寂寞。我们在这个城市游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交着言不由衷的所谓朋友,作着机械式的爱,模仿电视的对白,对任何人都有标准模式。

但是寂寞是海。在这个湿透的台北,寂寞就是海洋,而我们是海洋里一只只的热带鱼。

鲜艳,但是没有体温。即使相拥也没有体温。

但是,谁也不明白自己在寂寞的海洋里。所以渴求着温暖,渴求着挣脱。忘记「寂寞」是一种保护,一种保护自己的心不受伤害的唯一方法。

于是,就成了一条条溺水的鱼。

鱼不该溺水的。我们也该拥抱寂寞。

虽然,我也溺水过。

下午九点二十五分。她看了看PHS上面显示的时间。停下了打字的手,屏幕上光标闪烁着,存盘,关机。

默默的和她的笔记型计算机相对着。除了几件衣服,她就带了钱包和这台笔记型计算机走。还有一些她也拋不掉,比方说,对着计算机自言自语的习惯,并且要「她」记录下来。

打开门,她锁住一屋子不纯粹的黑暗。因为对街的霓虹灯,喧哗地闯进她的房间,有一种虚伪的欢乐气氛。

脚步声渐渐的离开了门,房间里只有安静存在,还有两只鲜艳的斗鱼,隔着两重玻璃互望着,气泡的声音让寂静更寂静。。

这是最安全的距离。

有一间咖啡厅 穿了九个耳洞的男生(一)

晚上九点三十分,她走进咖啡厅。

当初会来应征,就是因为这家咖啡厅叫做「有一间」。

很有趣。「有一间咖啡厅…」听起来就像是有很多故事在延续。而她觉得生活在别人的故事里,比用自己的生命写要有趣多了。

再多的血迹斑斑也不过是别人的。几滴眼泪很廉价,所以她听了也不用哭。

她是个胆怯的人。

「晚安。」她向柜台的老板点点头,旁边站了个剪着妹妹头的妇人,对她微微笑。应该是老板娘吧?

「这是我太太。小芳,这是我们的新吧台。」老板简单的介绍一下,「你负责吧台。后面的厨房是我太太负责的。如果客人点了什么,就让小珂去应付…我们的外场。不过他还没有来。」

他引着沉静参观一下干净整齐的小厨房,又带她到里面,「这里,是我的设计室。」

沉静望了望制图桌与豪华的麦金塔,被墙上的原稿设计吸引住目光,「温牧仁?」

「就是我。」老板好脾气的笑笑,「本来我想退休了。广告设计这行饭太辛苦了…偏偏最近又接了个大案子,人情压力总是比较让人头痛的…这才没有精神全天候顾店。」

「所以,我来了。」她淡淡一笑。

「是呀,希望你能帮忙。」老板搂搂老板娘的肩膀,「小芳是我的助手。晚上认真来点餐的人不多,交给小芳就行了。只是外场和吧台只有你和小珂…叫你小静可以吗?我希望大家亲切些。」

「方便就好。」名字不过是个符号。

「那…小芳,带小静填一下资料。」老板吩咐着。

她望望墙上的广告原稿。她还记得这个名字。那年这个名字囊括了大部分的广告奖。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不继续广告界赚大钱,跑来当咖啡店老板干嘛?」老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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