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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个后补的洞房花烛夜意趣如何,瞧这对小夫妻都如敷胭脂,姿容润泽,大约可略知一二。
一直兢兢业业、勤勉有加的冯知事郎,头回想装病不早朝。最后是芷荇惦念着他的药膳,硬下了床,三郎只觉得娘子一离被窝就冷得慌,才无精打采的起床穿衣,懒懒的用了早饭和药膳,才叹着气离家了。
后来他才觉得没装病真是明智的选择,要不怎么听得到让皇后灰头土脸的大八卦。这个流言后座力之强,真是始料非及,之后的发展完全逸脱常轨。更因为处置了几个不肖后族子弟,差点酝酿成了废后风波,着实热闹了好一阵子。
从头到尾,他都是看起来最无辜的那一个,桩桩件件都牵扯不到他。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如此…流言也如此啊!
三郎顿悟了。
不得不说,这开启了三郎为官的一个新视野,让皇帝非常欣慰,很美的把这归诸于自己的潜移默化,狼狈为奸时也有个表面正经严肃的掩护和搭档…事实上,应该是芷荇的启蒙,但是皇帝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承认。
只是这对诸相百官乃至于太后皇后等后宫妃嫔,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深院月之四十五
自从三郎开了这个「新视野」之后,废后风波虽去,却余波荡漾很久。原本想坐收渔翁之利的太后和皇贵妃,却莫名被娘家子姪牵累,被皇帝理直气壮的劝戒和训斥了几次,不得不把尾巴夹紧了,低调做人。
芷荇却渐渐的有些不安。
当然,三郎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温柔依恋,甚至有些孩子气的可怜兮兮。但她毕竟灵慧,虽然三郎鲜少对她提及外事,终究自己能看出点端倪。
原以为,他那样冷心冷面,不过是在冯家多年冤屈心结难解,既然这样光明正大的出了冯家,那块心病也该缓了…哪怕是病去如抽丝,也能慢慢的暖和过来。
但冷眼看去,却不由得暗暗心惊。
他会成为「孤臣」,并不是忠君,而是皇帝拉过他一把,他厚待赵公公,是因为赵公公待他如子姪。与暗卫们还有点交情,只因为这些人能力保皇帝。
到今天,他对家仆还过得去,不过是因为芷荇看重罢了。能容得吉祥如意在眼前端饭送茶,也是瞧在芷荇的面子上才和颜悦色,但是在跟前多留一刻他都不乐意。
说白了,他就是个「孤人」。有的人残虐,不把人当人的凌辱,到底还是意识到对方是人,饱含着恶意看人痛不欲生。
但三郎却更严重一点儿,除了少少的几个摆在心里的人,其他人于他而言,与物无异。就像是他不会没事去砸茶碗,没惹到他时,他也视若无睹。但惹过了他的界限,伤了他的人,只要逮着机会,他会耐性长远、不死不休的快意恩仇。
即使收拾过了,芷荇偶尔会在他的衣服里嗅到很淡微的血腥味。
斟酌复斟酌,芷荇还是凝重的跟三郎讲,「侠以武犯禁。」药膳喝了一半,三郎却觉得喉头噎着,再也吃不下什么。荇儿是个不吃亏的主儿,却是善巧,再恨也不忍夺人性命。
他不同。对自己父母兄弟恨之入骨却无可作为,对其他人更冷血无情。什么礼教理法,也不过是不得不撑着糊弄世人的玩意儿。
但他实在不希望荇儿知道他阴暗的这一面。
「…那一位,无人可派。」他躲着芷性的目光,「雀儿卫手太重,只能让我去看着。」「避重就轻。」芷荇撇撇嘴,很不留情的戳破他,「我知道你不把礼与理看在眼里,只是表面粉饰着。但这两样东西,是双面刃。留着伤自己当然是傻瓜,但用得好,杀人不见血,还没人说你不是,这才是高明的做法。」看三郎惊愕的看她,芷荇噗嗤一声,「你当我是好人?我不是。」她接过药膳,一调羹一调羹的慢慢喂三郎,「于我而言,杀人很容易。不容易的是,再高明的手法也总会露出点首尾,简直是授人于柄。将来我们会有子女,我若把后宅搞得腥风血雨,我怎么问心无愧的教养孩子?」三郎整晚没讲话,神情很是郁郁。芷荇也没再多言,只是在灯下缝着围脖。近年了,三郎却还是每天冒着大雪外出,虽有披风,也挡不住雪往脖子里飘,有了这个也少受点寒。
等到睡下,三郎迟疑着从背后抱住芷荇,「…妳怎么知道,我把不礼法看在眼底?」芷荇轻叹一声,「莫怪皇后不待见你。她这耳光大概积怨已久…你怎么就把个那么漂亮的少年荐给皇帝?即使有远因近果,可是…」腊月中,三郎带了个面目黝黑的少年回来,洗过脸以后让她大吃一惊。她以为三郎已经是人中龙凤,绝无仅有的美郎君,谁知道天外有天。这少年过年才十七,一双狭长的凤眼,眼尾含媚,双眉娥长,肌肤宛如暖玉捏就,从雪肤中透出一分天生的粉桃晕,唇不点自朱,端地是仙人风姿。偏偏目光锋利带煞,凌厉异常,这才让那过分的美貌添了十足的英气。
虽然只待几天就走了,三郎也跟她提了这个名为「子系」的少年与皇帝的因缘牵绊。看似有理,但也因此惹动了她的疑虑。
「…反正皇后一直看不起皇上。」三郎的声音转冷,「他那人…已经苦得出胆汁了。让他高兴几年,有什么不对?」原来皇后出身于世门陈家,论门第与第一世家慕容府相仿佛。论规矩教养,那更是比慕容府严格十倍。陈皇后自幼聪慧,端庄美貌,又是嫡长女,更是苦心教养。原本最有机会问鼎帝位的四皇子只纳侧妃却迟迟不立正妃,就是等待陈家姑娘及笄。
虽说年纪相差了七八岁,倒也算得上有点迟的青梅竹马。谁知道天威难测,先皇把陈姑娘指给了还在南都不务正业的顺王,定亲没多久,四皇子就因为「巫蛊」被圈禁了,没多久就急病死了。
陈姑娘心不心碎,那倒尚未可知,最少没传出什么风声。顺王妃还没当过一天,就直接成了皇后,不能说不 ??算尊荣之至。只是陈家为四皇子摇旗呐喊、出钱出力,先皇就两个嫡子,为了保险起见,难免给顺王下绊子找麻烦。
结果陈大姑娘成了皇后,陈家却尴尬异常。政德帝又是个荒唐的,不轻不重的拿陈家磕牙说笑,待国丈府更是不冷不热,也没照例封侯…陈家也有世家固有的毛病和困境--子弟纨裤多、有出息的少。好在知道皇帝不待见,很识时务的夹起尾巴低调做人。
这对帝后来说,却是个不好的开端。之后皇帝倒是想办法修复关系,一个月几乎二十天都待在皇后那儿,差点让三宫六院闹革命…可惜皇后不怎么领情。
「皇后…是个规矩人。」三郎冷淡的评价,「笑不露齿,行不摇裙…我敢说她全身挂满铃铛走路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芷荇噗嗤一声。她家三郎刻薄起人也很不一般。
「但那一位…终究不是在深宫教养出来的。他八岁就远封了,几乎是民间草莽自养自的长大。他好色、荒唐,种种说不出口的毛病,多得数不来。我们…是有些像。但我只想死,也把别人都当死人。他比我勇敢多了,还会相信滴水穿石,有机会过上人间百姓的贤妻娇儿的生活…「但皇后压根看不上他。嫌他粗鲁无文,同吃顿饭都得皱上十几次眉头…」三郎安静了一会儿,「那一位没人能讲话,只能跟我讲讲。妳相信吗?到现在,小皇子会说话了,但只会喊母后,看到皇上却只会躲…靠近一点就大哭。」什么伦常…去他的。反正昏君佞臣谁也别想逃得过这破名声。在他心如焚灰,只欠一死的时候,只有这个荒唐皇帝扯了他一把。只有他知道总是笑嘻嘻的皇帝心底泡着怎样的黄连汤。他压根不在意这个搭桥拉纤荐娈童的恶名。
但他…还是担心一件事。
「荇儿…妳会瞧不起我吗?」他的声音很软弱,而且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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