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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院月+番外(26)



这端冯家大乱,修身苑倒安安静静,该干嘛就干嘛。唯一觉得异样的只有吉祥,因为姑娘不像以往听他们在众奴仆间的闲话,而是摆手去了小书房。只让送了茶,天擦黑了也说不饿,让他们先吃去,连冯家大乱的事情都只得到一声冷淡的「嗯」。

小书房可是家里重地,轻易不能停留的。吉祥虽然满肚疑惑,还是走开了,只提醒守门的小丫头警醒些,姑娘要茶要水别推耳聋。

芷荇现在倒是挺庆幸吉祥那么鬼,连如意都没让来添乱。她现在心烦得很,已经揉了好几张纸,枯坐半天,好容易才平静下来,把该写的写一写。但写到「当绝淫祠」…还是手颤了颤,滴了一点墨。

她烦躁的搁笔,无心腾抄,胡乱的擦了擦手,仔细的在架上找书。找到专述毒药既解毒的那一本,她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万一…出了典籍记载外的迷药麻药,她该怎么办?稍微宁定了点,也不怎么办,大不了配副让那混帐终生不举的药。不用逾越那道不可以的槛,她还能绷住傅氏嫡传的尊严。

她苦笑了一下。举不举不是重点,就算只是被轻薄个遍,她跳黄河也洗不清。太太都能帮着下药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捧着头,她疲倦的坐着。听到了三郎的脚步声,开门,走到她身后,搭着她的肩。她却一点都不想动。

深深吸了口气,「坐吧。」她把今天整理出来的记录递给坐在她身边的三郎,「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能帮皇帝做事了。」她决定深居简出,做最消极的防范。

三郎一目十行的看过,在「当绝淫祠」定了定睛,「发生什么事了?」瞒不住了。再瞒下去…愚蠢的不可怕,可怕的是愚蠢的疯子。

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三郎搞不好莫名其妙的丢了命。

她平铺直叙,尽量冷静的说了二郎的企图和所作所为。三郎沉默的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瞳孔却亮得出奇,一灯如豆下,像是染了青火。

「妳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三郎第一次对她吼。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已经烦躁到极点的芷荇也吼回去。

是啊,又能怎么样?他被压到断气了,现在他的妻也快被图谋到断气了。

三郎一言不发的开门出去,芷荇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

我们吵架了。然后他就这么走了。压抑住哭声,她掩着面啜泣起来,觉得心很痛很痛。

深院月之三十一

好像很熟悉,但又很陌生。明明是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

只有树梢的月一如既往,沉默的、冷淡的俯瞰着。什么都看到了,却也什么都不言语。

冯家上下已经乱到累了,老爷太太回去休息,二郎的院子只有个打瞌睡的婆子看院门。三郎毫无声息的翻过墙,大踏步往前走。像是一阵风般掠过,丫头嬷嬷看到他如鬼似魅的神态,吓得搂在一起发抖,竟连声喊都不敢。

他就这样登堂入室,里头只有二嫂和一个小丫头服侍刚醒过来的二郎吃药。

二嫂尖叫,「你这败坏门风的东西…」还没搞清楚怎么了,已经被丢出去,那小丫头运气倒好,有二奶奶给她当肉垫,摔得不怎么疼。

然后门关上,闩起来了。

屋子里,只有双生的亲兄弟。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二郎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但还是打起笑脸,「三弟…」肚子一痛,差点气都喘不过来。但这不是最可怕的…而是三郎从靴里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在他的颈侧。刃面贴得很紧,刺骨的冰凉。

三郎就这样用单膝跪在二郎的胃上,惨白的连唇都没有颜色,瞳孔却像非常非常幽黑而明亮,跟匕首闪烁的刀锋一样。

按着二郎的肩,他语气平静轻声,「男子汉大丈夫,妻受辱而不行为,无耻也。

」他扬起拳头,恶狠狠的招呼在二郎脸上。

二郎狂呼救命,力陈绝无此事,「你我兄弟,为何听一险恶妇人挑唆?」三郎笑了,却更显森冷阴寒,「二哥,我找到你私造的官服。 」又是一拳揍在脸上。「二哥,你可别乱动。匕首可利著。」无视二郎惨呼,他一面打一面问,「我不给你香巧,所以你把她骗去祠堂,是不是?二哥,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你别逼我动匕首。」二郎鼻青脸肿,想挣又被顶着胃、按着肩。他今天又大亏了一场,一点力气也没有,看着三郎骇人的眼光,脖子还贴着冷冰冰的匕首,带着哭声求饶,「三弟,不过是个丫头…哥哥赔你…哎唷!」这一拳打在鼻根上,又酸又痛,真的眼泪掉了下来。

「二哥,我不是要听这个。」三郎的声音很冷淡,没有丝毫火气。

「我说我说!」吃打不过,二郎喊了,「那丫头不识抬举,装模作样的不肯,这才打翻了火烛…我只是怕她叫起来…怎么知道她不禁捂,就这么没气了!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三郎住手了。而门外已经闹起来,开始有人拼命拍门和撞门的声音。

二郎却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三郎像是在看他,又好像看透了过去。求生的本能爬了起来,他大喊救命,却被掐住脖子。

三郎的簪不知道丢到哪去,披头散发的。眼神静寂如死,表情却很安宁…一点生气也没有。

「二哥,你我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就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先行一步,弟弟随后就来。」慢慢的、慢慢的加重力道。完全无视二郎的挣扎。

二哥,知道吗?我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被掐死的。这种滋味,舒服么?

这样就好了,总算有个头。你死了,我也死了,那就干净了。你的罪偿了,我的恨解了。

再也不会让你图谋玷污我心目中最干净的那个人。我保全了她。

只恨那个门闩太不牢靠,太多人干扰了,来不及让你体会我这些年万分之一的痛苦。果然还是一刀了结你才是正理…「三郎,三郎…进儿!」有人搂着他的胳臂,原本想挥开。但他喊…进儿。他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看到既陌生又熟悉的大哥。

「我知道你冤!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大哥跟他抢着匕首,「你连我都不会欺负怎么可能做下那种事!我知道你冤啊!你是冤的…你想想弟妹,想想啊!你成家了,不是一个人…」他直勾勾的看着大哥的眼睛,除了泪光和惨痛,没有其他杂质。

一个个看过去,父亲、母亲,他们骂,不断的骂,但谁也没敢看他的眼睛。

救我命的,是没有血缘的姨娘。承认我冤的,是隔肚皮的庶生大哥。

「呵呵呵…」他低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他声嘶力竭的大笑,一路笑一路往外走。

谁也没敢拦他。

披头散发肌雪颜花的丽人,如颠似狂的拎着匕首的大笑,行于如雪月光下,秋桂无知的芳香四溢,却让气氛诡艳凄厉起来。

等芷荇知晓消息赶来时,三郎已经不知所踪了。她根本不在乎冯家其他人对她辱骂或威吓,实在太烦人,她干脆的把廊柱徒手刨了一下,就安静了,问什么答什么。

她以前总是防着的。总觉得不要露出武艺才能有个最后的提防。现在三郎都丢了,她想不起来要防什么和防谁。

但怎么样都找不到三郎。

她缄默的想想,然后令吉祥和如意把人都带回去,无视其他人的瞠目结舌,翻墙上瓦,一会儿就不见了。

当初关了三郎一年的凄冷院子,依旧荒凉。她走进去,遍寻不获的三郎,坐在木床的墙角,抱着腿,将额头抵着膝盖。

刚成亲那会儿,他睡觉也是蜷成一团。

芷荇上了木床,跪着,俯身将他抱住。好一会儿,三郎才软下来,靠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深院月之三十二

好容易收了泪,他很想倾诉,这些年的悲愤和辛酸,张了张口,却哑然。「很多话想跟妳講,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该吼妳,对不住。」芷荇摇摇头,「是我不该吼你,我脾气太燥。」太多话想说了,最终还是决定不说。他们携手回去,和往常一样,食后沐罢,芷荇为他拧干头发,细心的梳理,而他低着头,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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