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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昙刹那+番外(16)



谁也找不到我了,真好。

她继续留在人间,活得不那麽紧张了。她甚至还去大学念书,多学点什麽,填塞空洞得几乎跳不动的心。看到栀子花就绕着走,自己种了棵昙花,开花的时候,整夜不睡的陪着,直到天明凋谢。

琼花,又称昙花。芳华只有一刹那。

她的芳华,也只有一刹那,连甜蜜都还不曾感觉到,就凋谢了。她累了,不想再为谁盛开。

“不要再惩罚我。”她喃喃的自言自语,“我知道错了。”

不知道该说给谁听。说不定是说给命运。

第十七章

在台北街头,看到了谷炽。

其实应该说,感觉到。以前她的魂魄伤得太重,神识很迟钝。养伤十年,现在好多了。而不管怎麽掩盖,谷炽的存在感还是非常强大。人间很少有这种大妖,非常显眼。

她几乎是反射性的隐蔽了自己的气息,并没有转身立刻逃离。省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现在的她,可以全力施为两个钟头了。她有把握两个钟头内,谷炽的神识找不到她…尤其是这样多的人。

谷炽的眼神在她脸上扫过,就转开。果然毁容是必要的。

她慢慢的随着人潮,走下地下道,一步一步的。不明白,真不明白。她和谷炽只相处了几个月,而别离已经十年。为什麽还要找来?难道是十年不够久?

从来不曾相爱,只是肉体关系罢了。摘掉感情,谁都是一样的。这麽巴巴的找来,为什麽?跟轩辕一样,不甘心?

她不懂。

但她真的害怕了,很怕痛。她走向台北火车站,一面打电话给诊所辞职,然後打电话给房东说要退租,但什麽都不要了。

她身上有身分证、提款卡。她甚至不用信用卡,因为上面有她不喜欢的贪念味道,提醒她曾有的贪,让她战栗。

不要了,什麽都不要了。

她买了时间最近的火车票,通往台中的火车票。像个凡人般走路过去,谨慎的撑着隐蔽术,一直快到台中才放下。

後遗症还是相同的寒冷。冷得她几乎下不了火车。还是一步步的捱着,走到最近的饭店,随意要了一间,赶开流荡的孤魂野鬼,放满浴缸,躺在热水里…只是很快就冷了,她换了好几次的水。

四肢暖了起来,心口却冰凉。

房间安静得让人发慌。她取出丸药──现在她终於可以吃丸药,噙着,打开电视,希望有点声音,别让她心口这样冰冷。

不知道是哪个节目,播着金曲回顾,正是“後来”。

谷炽转身离去时,她没有哭。轩辕揭她创疤时,她没有哭。孤独流浪人间十年,她没掉一滴泪。

现在,她却热泪如倾,连关上电视的力气都没有。

谁也不爱我,连回忆都没有。她痛哭,把脸埋在浴巾里,不敢出声。

彻底发泄情感後,她有种麻木的清醒。大师姐不像师傅那样忍得住,大约透了消息给谷炽。看来不能跟大师姐连络了…反正师傅深眠,她也无须连络任何人。

对谷炫比较抱歉罢了…但他会很好的。

没事,一切都好。

关上电视,她安静的睡了一会儿,又在不安宁的梦里翻来覆去。清醒的时候,觉得比没睡之前更疲倦。

但她压抑着那种从魂魄里头透出来的疲累,默默的像个凡人般奔波,寻找房子,添购家俬。做这些杂务时,她就不会想太多,有种空白的平静。

谷炽不知道是怎麽来的…人间到妖界往返并不容易。若是开启裂缝,那需要耗很大的法力,裂缝开启的时间还很短。或许三天五天,长的话也不过一两个月。

谁能像师傅这麽厉害,还有这种法器呢?

一整个充满人类的城市搜寻起来是非常疲劳的。等他搜索完台北,时限也到了吧?他在妖界还有那麽多的事情要做…北山狐的未来,他成圣的愿望。不可能耗太多时间在她身上…

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苦涩的笑了笑,在新居躺了几天。不是想睡,而是没有起床的动力。她觉得日子这样悠长没有尽头,平静这样容易打破,活着没有丝毫目标。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不是想到师傅哀伤的眼神,她恐怕只想腐朽在床上。

师傅已经够伤的了,她不振作起来,难道要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心上添伤吗?师傅深眠醒来,她还是这副死样子,怎麽对得起师傅?

勉强自己起身,买菜煮饭洗衣,在枯燥的家务里寻找平静。

她又开始重复在台北的生活,去大学念书,用知识塞满空虚的心灵。半年後,觉得安全了,才跟妖族接触,挂牌行医。总是要生活下去的。

医术还是很好,但病人的反应让她想笑。顶着这样的面貌,再也没有人想多跟她说话了。

很好。

她渐渐的寻回平静,魂魄的伤痕似乎不再痛了。若不是御女来找她麻烦,说不定她会沈默的住上百年千年。

说起来是巧合。一个曾经跟她开过“玩笑”的值年星曹,在作醮的时候瞥见经过的白昙,对她这前世的容貌还有印象,当作笑话告诉御女。

记恨那三十二鞭的御女暗暗跑来想搞偷袭,毫无悬念的让白昙痛打了一顿。她觉得这女人真不长记性,乾脆的拗断她四肢,往红绿灯上一挂。反正总有人会来救。

当初不是沐鳞假作被俘,她才束手就擒,不然二十八宿星官全体集合,也未必拿得下她。现在她可没那麽傻…也只有御女才会来鸡蛋碰石头。

就算她耗尽了真气,也够唬人的了。她甚至能够熬住虚冷去上课,现在她已经习惯了。

但命运狞笑的没能饶过她,让她在校门口和谷炽狭道相逢。她想冷静的走开,却被谷炽霸道的神识扫过。

真是精彩的表情啊。白昙讽刺的想。惊骇到这种地步,一脸不忍卒睹。“先生,有事吗?”她很客气的挣开,没等他回答,转身就走。

谷炽却又拉住她,“你说有什麽事呢?”咬牙切齿的盯着她看。

“我不知道。”她深深吸口气,平静的说,“我想你认错人了。”

她再次挣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是呀,他也不敢确定。白昙笑笑的穿过学校,从另一个校门离开。

这次,该去哪儿好呢?

她突然羡慕起师傅,能够深眠逃避整个世界。

第十八章

最後她真想不到要逃去哪,回家发呆了。她呆呆的坐在玄关,只脱了一只鞋,打从骨子里累起来。

门一响,她抬头,谷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他喊,“白昙。”

她没说话,只是抬头,将面目全非的脸孔对着他。“你说这张脸还像白昙吗?这不是易容,我把自己的脸毁了。”

“…为什麽?”

她轻笑一声,“你还喜欢什麽地方?告诉我,我现在就毁了。只要你饶过我就行了。够了吧?你还想要什麽?我都逃到人间了…”

“我想要什麽?”谷炽对她吼,“你连句话也没留…你答应我什麽?你答应我绝对不走的!就那面破镜子?我不接受!”

白昙看着这个气急败坏的男人,反而冷静下来。这个人,根本不敢正眼看她。到底也只是不甘愿。她突然了解狐王倒退那半步,师傅却宁可深眠逃避一切的心情。

“殿下,”她平和的说,“如果你没忘记,是你不能接受我前世和那些男人的关系,先离开我的。你让我一个人去面对天人的侮辱和挑衅,你先说话不算话的。

但我尊重我立下的誓言,在你度劫之前,不会跟任何人有瓜葛。现在我连脸都毁了,你不用担心戴绿帽。希望这样你能满意,请回去吧。北山还需要你,你也有自己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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