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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不能来了。小寒,你乖乖在家里等上立委可能……他可能感染了SARS……我和其他去香港的团员,也都居家隔离中。你自己要照顾自已……」
她脸孔顿时煞白。以为不过是新闻的危言耸听,没想到……自己心爱的人,竟因为这个世纪瘟疫,在生死线挣扎?!
这次她没哭,匆匆的拎起钱包和车钥匙,跑向自己的小车。
现在哪有哭的时间呢?她心爱的人……正在跟死神搏斗啊!
她冲进如临大敌的医院,护理人员挡住了她,「小姐,不行,现在不能探视病人。」
「我是锺睿明的妻子!」她激动起来,「让我看看他!」
几个采访新闻的记者都认识这个锺夫人,有人同情的拍拍她,给了她一个囗罩。
「让我看看他……」她不肯放弃的哀求,「可以穿隔离衣不是吗?病人不是需要鼓励吗?求求你,他又没做错什麽,难道就该监禁起来?这跟十九世纪的黑死病处置有什麽不同?你难道不能体会我们家属的心情吗?你们没有父母兄弟亲爱的人?我保证所有的防护都愿意服从,就算一起在医院隔离也没有关系,我要见他!我要见我丈夫!」
恐惧的气氛在医院蔓延,各地都传出死亡病例,许多人连至亲都避之唯恐不及上这个看来娇弱的小女人,却勇敢的想走进隔离病房。
主治大夫沉重的点点头,医护人员立即帮她穿上两层隔离衣、戴上囗罩。
她全副武装的来到睿明的床前。
睿明睁开沉重的眼皮,即使她包裹得只剩眼睛,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小姊姊……你来这里做什麽?」他的声音极其微弱。「快回去……」
隔着笨重的手套,她握住了睿明的手,「我来告诉你……我在等你回家。赶紧回家……睿明……」她哭了,「你不在,我很怕……我真的很害怕……」
睿明闭上眼睛,虚弱的握握她的手,「……我在努力。」
後来,她一路哭着回家。
因为探视过睿明,她也被列入居家隔离的对象。只是她住得偏远,还没受到什麽干扰。可当她看到电视新闻中,有人对着居家隔离的病人丢鸡蛋和大骂时——
她的愤怒爆发了。
动手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寄给相熟的记者,痛责这种歪曲而无知的现象,除了每天探视睿明外,玉寒运用简单的网页设计工具,架设了一个简单却感人的网站:「望你早归」。
隔离期一结束,医院正式封院了。她自愿留在医院里,只为了和睿明在一起。
院方默默的让她使用网路,每天更新网站。身在第一线的她,发出哀伤却坚决的呼喊——
SARS不是罪恶。没有人想故意生病害死全人类。每个人都至亲,当珍爱自己至亲的时候,请你拿鸡蛋时好好想想,你们侮辱的不是生病的人,而是伤心欲绝的家属,还有你们自己的无知和人格。
这讯息一出,网站网站的留言板热烈到近乎当机,记者隔著视讯会议争先恐後的访问她。
一反过去的羞怯畏缩,玉寒朗朗的应答,并痛责政府处置不当和民众的无知恐惧。
她的泪,只保留给睿明。
气氛非常阴沉,在死神翅膀低回的隔离病房。
疫情渐渐扩大後,几个护理人员也跟着倒下,甚至传出不幸牺牲的消息。
护理人员不足,许多病人得自己倒水、上下床,而睿明……
他原本光采焕发的脸庞凹陷了下去,黯淡的蒙了层黑影。
玉寒住在医院里,耐心等待睿明能够逃过一劫。
从来没有这麽亲密过……她待在睿明的身边,替他擦身体、更衣,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院方请她离开,她不肯。
「你可能会被感染。」
「我不离开这里。若是有什麽不幸……也只会在这里终止。」
看着时昏时醒的睿明,她紧紧握着他的手。「……若是没有睿明……倒不如一起去。」
原来,睿明在她心目中这样的重要。
是什麽时候开始爱上他呢?什麽时候从亲情转为友情,又升华成爱情呢?
若是真的毫无感应,就不会在年少的时候,听到刚上国中的睿明告白,心脏就剧烈的狂跳。
只是未来那麽远,青春那样狂飘,我们都不懂得爱情的真貌。
各自走了迂迥的人生,终究聚首。她一直困守在自己的世界里,胆小的只渴求别人的保护,用一个可笑的理想当挡箭牌。
她连自己心爱的人都守不住,还奢谈什麽伟大的家庭主妇?!
只是睿明给,她收,没有一点回馒给他,然後只会天天担心自己的寂寞和未来的结果。
这是上天的惩罚吗?惩罚她的不知足和幼椎?让她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感受到深刻的懊悔?
「小姊姊。」睿明从高烧里清醒过来,清亮的眼睛被烧得朦朦胧胧,「……你不要待在这里,很危险。」
「我哪里也不去。」玉寒隔着囗罩,声音闷着,「我要在这里。」
「小姊姊……」他眷恋的看着玉寒的眼睛,「如果……如果我没办法再照顾你……」
「胡说!」玉窍摇头,眼眶满是泪水,「没有那种事情!」
「不要哭,听我说。」他这样深爱几十年的人儿,就要跟她分离了?好不容易得到她,却始终忙碌,不能和她多聚首……他是多麽的遗憾。
「如果……如果万一我真的不在了,你要忘了我。」他闭上眼睛,不让不舍的眼泪落下,「忘了我。你的未来还很长,总会有那个人照顾你……」
「没有那个人。」玉寒发怒了,「你就是那个人!你不在,我也不要在,我也不要存在!你骗我!你说你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不可以骗我,不可以!」
这时,他又昏睡了过去,眼角有着不甘心的泪。
这不是天谴。任何疾病都不是天谴。她哭泣着双手合十,喃喃的祈祷。
谓把她的丈夫还给她,她还有许多话还没告诉他。
她还没有正正式式的告诉他,「我爱你」。
请给她这个机会,神啊,求求你。
睿明的病情一天天的恶化,昏迷比清醒的时候多,高烧始终不退,这让医生的眼中出现了绝望。
但是玉寒不肯放弃。
她固执的、坚决的,一遍一遍帮他擦着脸,握着他的手不断的对他说话。她是在抢,从死神的手里将自己的丈夫抢回来。
当她发出第一声咳嗽的时候,自己知道在劫难逃,心下反而宽慰了。
她是努力过了之这场战役是输是赢,她都努力过了。
玉寒总是不愿意争夺,遇到任何竞争都退缩,拱手相让,但是当她用自己的生命和睿明的生命奋战时,她才知道,原来奋战到最後的滋味这样甜美,不管结果如何,挺身面对比起畏缩哭泣,实在好太多了。
当医生沉重的宣布她也得到了SARS,她居然微笑了。
难得清醒的睿明看着她,沉默良久,「……小姊姊!」
「我在这里。」她的笑容哀戚却十分喜悦,「我跟你在一起。你……一定要奋战到最後,因为我不会死,你也不能够抛下我。」
她擦擦眼泪,笑容充满勇敢,她终於可以不戴囗罩面对睿明了,「我还没跟你说过吧?我爱你。是……亲爱的,我爱你。」
睿明呆住了。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这句话……居然是在充满消毒药水味道的死亡病房里,终於得到了。
在封院的隔离病房中,他们俩相拥而泣,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看到太阳。
不过上这短短的瞬间楣聚,却宛如永恒。
睿明的病情恶化得很快,也开始陷入高烧的玉寒,模模糊糊知道隔壁病床的睿明正在急救。
等她高烧退了一点,勉强坐起来,望着完全陷入昏迷的睿明,她仰头,不知道该向谁祈祷。
思绪飞得很远很远,还到他们都还小的时候,常常到教堂玩,神父总是温和的给他们糖果,跟他们讲圣经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