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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是她的错吗?并不是。是她全心仰赖的外祖母刻意将她和纪昭养在一起,鼓励他们亲密。她还不太了解闺誉的时候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
佳岚觉得冷,很冷。
容太君为什么改变初衷,让纪昭娶了曾雪丹?吕惜晴自尽,父母给她留下的百万家产…到哪去了?
佳岚怎么也想不出来,毕竟她不是世子爷,能够知道得很全面。她并不知道,吕惜晴父母留下来的遗产,早让二房挥霍完了,有很大的部份等于打了水漂--在政德帝治下靠打点关系升官是很困难的。
好不容易有了明确的门路,但是在世子爷明里暗里的阻挠,容太君祖产一毫也动不了的情况下,终于改变主意。因为曾雪丹的嫁妆异常丰厚,甚至愿意支持纪二老爷和纪昭的仕途。
因为她不知道,所以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为那个其实没有什么错的早夭才女感到悲伤。
佳岚难得的软弱让纪晏慌了,「…我以为你不喜欢吕表妹。」
拭了拭眼眶,佳岚低声说,「我认识她。她还非常…年轻。」
纪晏抬头,佳岚这样的语气他从来没有听过。很陌生,很…沧桑。突然心慌起来,一把抓住佳岚的手,完全没听到四小水果在旁的吸气声。
「佳岚。」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公子?」佳岚疑惑的看他。
他觉得自己是个没心肝的人。吕表妹死了,他却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佳岚变得陌生,好像另一个人,却让他非常害怕。
好像她随时会不见。
「不要难过。」他笨拙的挤出这几个字。我不会再让你有一点儿难过。
「好,婢子不难过。」她吸了吸鼻子,发现纪晏的手微微发抖。呀,外表完全是大人了,其实纪晏的内心还是小朋友。
吓到他了是吧?
她抽出手,安慰的拍拍纪晏。「怎么都愣在这儿?」她笑了,四个小水果也害怕?「该干嘛干嘛去吧。」
纪侯府在大喜的第二天,又匆匆发丧。纪昭原本是痴,渐渐发癫起来,闹着要见吕表妹。容太君和孔夫人根本无暇他顾,只能守着纪昭哭。
容太君的如意算盘全数落空。因为是骗娶,所以只在家里办喜事,想生米煮成熟饭再来大宴宾客…没想到处处留情的纪昭,真正痴心的是吕惜晴。最后一疯一死。
原本想用喜事冲散不肖庶孙的福气,结果皇榜贴出来,纪晏名列第十,已然入贡,妥妥的是个进士。
连番打击让她再也受不了,终于病倒。
三十七
容太君一病倒,当然全府震动,不管愿不愿意,自然得床前侍疾,作孝子贤孙貌。
当中最诚恳的当然是孔夫人,容太君真的倒下,二房就垮定了…家是分定了,那还不灰溜溜的滚出侯府?她的算计还没施展呢。虽说世子有了嫡子…可谁知道能不能养大?说什么也不能让王家那个女人再生下崽子了,老爷谋不到爵位,说什么也该落到她孙子身上…昭哥儿只是傻了又不是不能生。
所谋长远,容太君现在可不能有事。
最没感觉的是世子爷,但他演技一流,足可以拿个奥斯卡金像奖,只是他悲伤不可抑止的脸一凑近,容太君就噎得发哮喘而已。
然而,最没存在感的,却是刚取得贡士第十的纪晏。没办法,就算他拿到状元,在纪侯府还是二房庶子。孔夫人看到他特别生恨,却没空处理他,只能冷着脸赶他回去,省得碍眼。
毕竟孔夫人现在是蜡烛两头烧。又得服侍靠山容太君表忠心孝顺,越发疯傻的纪昭也让她放心不下。
纪晏倒是悄悄松口气,偷偷擦了额上的汗。现在他祈祷越没存在感越好,最好把他彻底忘了。还有十天就是殿试,他实在很怕当中出什么「意外」。
殿试。他心情有些复杂。
进士榜一张,纪侯爷就冲去族学放了两条街的鞭炮,响足了一刻。能够的话,侯爷也想在家里放…可惜老母就是因为发榜病倒的,他只能偷偷的去探望纪晏,朝他傻笑了小半刻,然后才说纪夫子都乐哭了的消息。
大表哥也打着「探姑祖母病」的旗帜,只瞅了一眼,就跑到嘉风楼差点把纪晏的肩膀给拍塌了。
但是纪晏一点得意的感觉都没有。
因为…「傅小才子」高登榜上第一。
这还没完,大燕朝破天荒以来,第一次有贡士榜首的策论,张贴出来。而且张贴出来,让人如此心服口服。
当然这次策论的题目并不只一个,但是让众多举子撞得头破血流,差点全数翻船的,却是一道皇帝亲自下的题目,只有三个字,「海禁乎?」
说真话,看到这道题他第一个想法是撞墙。
这题目太刁了!
先不说四书五经绝对没有这题,光这个题目就是个明晃晃的陷阱。这几年的确有人倡议海禁,但却是个很冷的题目,皇帝不置可否。突然出这个模拟两可的题目…
谁知道皇帝怎么想的啊?!
拿到题目的时候,纪晏的痛苦不是一点两点。这个题目偏到不能再偏,哪个举子会注意千里之外的海岸。还是有回吃咸鱼的时候,佳岚兴致很高的扯淡,什么东海南洋台湾海峡,还讲到有个太平洋。再来就是邸报里有两行倡议海禁的叙述,她从鼻孔哼了一声,说没见过哪个国家把钱和知识往外推的,关税不提,锁国不流通知识,简直是蠢蛋。
他个性比较谨慎,搜索枯肠后,竭尽所能的说明不海禁的好处,自认写得还可以。但是跟「傅小才子」相比,那就简直是天和地。
傅佳岚根本没有揣摩上意的打算,一起头就批评海禁的短见。旁征博引,文字如天女散花,嘻笑怒骂却限于诙谐风趣,深入浅出,就算识字的十岁小儿都能看懂,简直可以当个论政的大纲拿去实施了。
…他都不晓得仙家如此无所不知,无所不博。他都想跟全国举子一起榜前挥泪了。
所以他心情才会这么复杂。一方面,非常骄傲,不愧是他放在心尖尖的人,歼灭全国才子连大气都不喘一下。一方面,又有点伤心,因为歼灭的人当中,他也包括在内…
得了第十名,他也觉得没能有多骄傲。瞧瞧那个贡士第一,还在他房里擦桌子呢。
这个殿试,还真的得好好准备才行。名次太难看…他真的得找一块豆腐撞死了。
但首先,得先熬过这十天啊。
愁容满面的看到佳岚,纪晏双手合十,对她拜了一拜。
贡士榜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把手里的抹布丢到纪晏的脑袋上,转身走人了。
离殿试还有一天,容太君终于缓过气了。她有气无力的做了最后的努力。绝对不能让庶出的纪晏,踩在嫡出的纪昭头上。
她铁了心要把纪晏绊在家里「侍疾」。反正也不是要他的命,顶多病个一场,误了殿试而已。
但是她都牺牲自己的健康,在汤药里头投了够份量的泻药,结果替她尝汤药的纪晏屁事都没有,活蹦乱跳,她却大泻特泻起来。
更不好的是,圣旨传到纪侯府,特命纪晏、傅佳岚两位贡士上殿赴考。而威震全大燕的傅小才子,竟是纪晏身边的一等大丫头。
一切的谜团都解开了。
「她不行!」撑着腹泻的虚弱,容太君抗议,「她是奴籍…欺君罔上,我纪侯府…」
来宣旨的太监笑容淡了,连话都懒得跟她讲,「侯爷,傅娘子可是堂堂大燕贡士,只是寄养在您府上罢了…可是如此?」
「正是如此。」纪侯爷恭恭敬敬的回答了。人家可是天子信使。
太监的笑又和煦了些,「咱家就说记性没那么坏。皇上可是特别嘱咐了。」
容太君哑了。急怒攻心又大失元气,她晕倒了。
「哎,老太君身子不好,何必强撑呢?」太监一脸怜悯,心底倒是觉得皇上算无遗策,「幸好皇上还特别赐了太医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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