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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涌起强烈的无助和无力,沈寂几年的血性,完全被激发出来了。
了
忍到紧咬的牙齿都微微动摇,能让她不冲出去的只有,纪晏给她的承诺,和她答应纪晏的承诺。
公子他说,他会挺过去。挺过去总不能没有人照顾--在将要来的狂风暴雨中。
深深吸了几口气,她感到口腔有一些血腥味。拿出早就预备好的热水和巾子,小心的擦拭纪晏苍白的脸孔,用盐水洗着后背浮肿狰狞的棒伤。
四个小水果脸上挂着泪痕,却没有人哭出声,只是安静的忙碌。
这一夜会很漫长。因为不会有大夫,公子能够倚靠的,只有她们。
阿福在门外守着,一动也不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二十六
照顾了他几年,年年看他挨打。
佳岚擦了擦纪晏额上的冷汗。发烧,身如火炉,手足如冰。都快成了个例,嘉风楼常备棒创药和退烧化瘀的药材和成方了。
无疑的,这是打得最重的一次。她相信,若不是侯爷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关照,容太君真的想打死了事了。
太君的威严不容挑战,高于一切。死个小小庶子真不算什么。
纪晏的额头很烫手。
嘉岚仔细的帮他用温水又擦了一遍,只是情形不太好,纪晏开始呓语了。没有掉泪,却呜咽着。人最脆弱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喊爸妈。
他没有喊爹,也没有喊娘。只是断断续续的呜咽,含糊的张了几次口,却又吞下。最后他痛苦含糊的喊,「佳岚…呜呜…我冷…我痛…」
一直死绷着尊严的少年公子,终于在高烧意识不清的时候,开口喊了他的丫头,流下忍了很久的眼泪。
佳岚也跟着哭了。
这个别扭强装大人的孩子,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他对好意有多惶恐,异常小
心翼翼。傻傻的,只想拼命回报,却不敢求一丝半点。
对父母已经完全绝望,却不敢喊任何一个对他好的大人,怕给人添麻烦。他明明
想喊夫子或伯父,最后都吞下去了。
唯一敢喊的,只有她。一个卑微的丫头。
强烈的愤怒和悲伤,最后只化成无尽的心酸,让她哭出声音。
了
「我在这里,公子,婢子在这里。」强忍着嚎啕,佳岚握着纪晏的手,他的指尖如此冰凉,「我哪里都不会去。」
她知道,即使是文明昌盛的二十一世纪,也有受虐儿童,但她从来没有亲眼看过。她生活在一个很平常的家庭,却很幸福。
纪晏的悲惨击垮了她坚强的心防,虽然灵魂的年纪已是成年人,她还是茫然痛苦的缩了起来,强烈思念自己的父母兄弟。
不可以想,不该想。在幸福握在掌心的时候,她视为平常,没有珍惜。
现在就算想要想念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那是一场很悲惨的车祸,被大货车硬生生的撞出护栏,掉下悬崖,全家无人幸免--最少肉体无法幸免。
灵魂星散在不同的轨迹,或者说时空。她是最后走的,无助的看着家人进入不同的时空,成为不同的人。
即使她成了大燕朝一个小丫头,一直都还能为了生存奋斗下去,其实就是想到家人其实还没死,跟她一样成了未知时空的穿越者…
她不想让家人伤心。所以要拼命活下来。
即使再也不会见面,她依旧爱着爸妈和哥哥弟弟。家人的爱一直是她最大的倚仗。
她从来没有想过,其实温暖的家庭,是种天恩。有时候家庭不只是牢笼,还是可怕的炼狱。
很想保护这个可怜的小公子,她头回感到这样恐惧和忿恨的无能为力。只能轻轻拭去他的泪,再次兑一盆温水,设法让他退烧。
了
纪晏醒来时,后背的疼痛如闪电般击中他,让他闷闷的哼了一声,连趴睡的酸麻都不算什么。
后背像是压着烙铁,每个呼吸都往下侵蚀更多,灼伤般,很想大哭大叫。
等等。我是不是哭了?这个念头瞬间压制所有痛苦,眨了眨有些红肿的眼睛,慌忙去摸脸颊…还好,没有泪痕。应该只是烧得厉害,眼睛难过吧。
他发誓不再哭泣的。太软弱,没有一点用处,不是男子汉。他不能哭的,佳岚她
们会很害怕。
身为一个公子该有公子的样子。
有人过来,他吃力的抬头,发现佳岚脸白得连唇都没有颜色,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
喂,好歹你是旷古未有,夺得小三元的秀才娘子,哭成这样太灭威风了。
「…爱哭鬼。」他的声音沙哑得不象话,自己都听不清楚。
结果她又哭了,唉。很想告诉她,不要哭。他早说过会挺过来。这还是最好的结果…只挨了一顿打。她不明白,容太君有多可怕…偷跑去秋闱,顶多只能说是少年意气不听话。说谎,不说太容易识破,到时候容太君若一状忤逆告上去,不要说前程,命都可能没有,谁也救不了他。
他还不能死。佳岚和四个小水果,还有阿福,都得指望他。他不管是什么原因死了,哪怕是被容太君杖毙,除了阿福,谁也活不成。
小时候,很多话他听不懂,只是记着。照顾他的人总是很爱说话。他知道除了伯父外,他本来有几个叔叔。
但他们没有活到五岁过。照顾这些小叔叔的丫头婆子,都是杖毙去地下服侍他们的小主子。
不可以死。说好要护着你们的。
但他又痛又疲倦,眼皮非常沉重,很想睡过去,喉咙好像吞了一把炭,声音出不来。
他只能勉强清醒的望着佳岚,弯起嘴角,对她安慰的笑一笑。
这傻丫头的眼泪怎么更多啊?以前的气定神闲果然是装的。哭得这么难看,还勉强对着他笑,超惨的。
没事的,不要害怕。睡过去之前,他只来得及轻轻拍了拍佳岚的手,感觉佳岚紧紧的握住,有点颤抖。
这是最后一次。再也不让你这样害怕了。
这顿打虽然没打断纪晏的脊椎,却真的伤了元气,倒在床上半个月才勉强可以起身,连高中举子第五名都还「卧病在床」,没能接受贺喜。
「傅小才子」不负众望的夺得解元,依旧神秘得要命,连面都没有露。
但是比起自己的第五名,纪晏更高兴佳岚夺得榜首,破天荒的连吃了两碗白饭,疼痛都好了许多。「有点可惜。榜尾榜首包圆不了了,我怎么就考了第五。」说得好像很遗憾,事实上非常沾沾自喜。
佳岚就没吐他了。让他唱秋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事实上,自从秋闱发榜以后,纪侯府都快被挤爆了,容太君的哥哥国公爷亲自上门,没见到纪晏还很不满,怒斥妹妹没有好好照顾出息的甥孙,送了一大堆礼品和昂贵药材过来。不管关系亲不亲密的勋贵,几乎都来道喜了。
虽然那些礼物和药材,纪晏一样都没看到,但容太君的确暂时忍了下来。
无他,此时纪晏风头太盛。
怎么说呢?
自从政德帝改革科举之后,文才占六,家世占四,这个严重的落差造成了勋贵子弟严重的落马。虽说好人家必科考镀金,但勋贵毕竟只是为了镀金,远族庶支为了翻身可是拼了老命,书香门第更是丢不起这个脸。
于是科举的数量大为倾斜,勋贵子弟能够勉强缀在榜尾附近就是祖上烧好香了,老被文官嘲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终于了,勋贵子弟出了一个举子第五,十来年的扬眉吐气。不说身为舅祖父的国公爷面上金光灿烂,同个勋贵圈子也与有荣焉。
容太君尽可在纪侯府兴风作浪,却不敢触众怒。在纪侯府是老祖宗,在勋贵圈子里,还不很排得上号。
不说容太君面上笑暗地里咬碎大臼齿,孔夫人更是如百蚁钻心,痛苦的坐立难安。
难道要眼见着纪晏这下贱种子三年后再搏一个进士?那还有她嫡亲亲的昭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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