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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耍心机(6)



她劳了半天神,心里凄楚,两颊又似火般嫣红,「你们俩的婚事也赶紧办一办了。趁我还活着,我想看看我的侄儿。」

谢大踌躇了半天,终于应道:「是,小姐。」

没法子送行,秋娘让弟弟去送众人,自己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发呆。她屈身朝墙而卧,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大夫?」

谷梁朗静静的坐在她身边,「嗯。」

「走了?」

「是的。」

秋娘沉默了好一会儿,「希望他们一路平安。」顿了顿,「你不问我为什么将他们遣走?」

「何须问?」谷梁大夫笑笑,「妳既恐他们受伤,又怕他们若受了胁迫,妳无法抵御。」

秋娘倏然转身,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谷梁大夫,你因何留下?」

「妳是我的病人。」

秋娘想在他平静的脸庞上找出蛛丝马迹,「只是这样?」

他淡然一笑,没有回答。

她深思片刻,「大夫,你可受聘雇?」

「何以问?」他仍不动声色。

「你若受聘雇,除了弟弟的家产外,我尚有私人产业--商船两条,织坊两座,还有菱仙镇上若干房产。」秋娘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只要大夫愿意,我愿双手奉上。」

「若要治愈妳,我是无能为力的。」她绝不会只为乞命。

她微微一笑,雪样丽颜渗入绯红,「我聘雇你为我的私家大夫。治的,不是我的命。是我娘、我弟弟和我未死前的安全!」

正色的时候,她眼中的火苗更盛,「大夫,我不问你所为何来,我也不问你为何留下。你应有要务,但是这要务大约落在谢家庄吧?这些我都不问。只要你愿意保我一家平安,我愿奉上我所有。」

「所有?」他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还是一派斯文,「只要妳能付出的?」

「是。」

他心里涌出激赏和惋惜。这样灵慧女子,为何寿促若此?

「成交。」他起身,「等我想到要什么,我当会告诉妳。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她坦然。

而后,她不再事事关心,所有商行事务,都由各主持店主自行决定,对外又传她病笃的消息,越发的不见人。

谢家庄所有的家务也一概不理,径交大伯荐来的管家理事。

她整天都躲在留芳阁,连弟弟都很少让他外出,只留在她的身边读书,娘亲那儿,每天让莲儿去请安,又请了还在谢家庄的老仆暗地里留意。

这样来得及么?

她镇日心魂不宁,一点事情就让她惊跳。幸好尚在的老仆也觉得气氛不对,事事忠实回报,她自己的留芳阁,半个新仆役也不留。

这样来得及么?大伯大伯,你千万要想清楚,我们终究与你有血亲关系,切莫赶尽杀绝……

「妳绷得太紧了。」诊脉已毕,谷梁朗皱了皱眉头,「我在留芳阁,不打紧的。」

秋娘表情有些凄楚地看了看他,「我真没用。」

「相信我,没有几个女子能做得比妳好。」他吹凉刚煎好的药,「即使她们身强体壮,无病无灾。」

「还要多久?」她脆弱的身体经不起这种恐惧。不,她不怕死,但是她却无法放下孀母幼弟。

「很快。」见她惊魂未定,半张病弱的脸全让乌黑的头发遮盖,不禁牵动心底一再压抑的酸楚,轻轻的掠掠她的发,「至多一个月。」

「小姐小姐,不好了~~」一听莲儿这样惊慌喊叫,秋娘脸色发青,一迭声的喊--

「冬儿!冬儿!」秋娘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

「姊!姊!我在这儿!」正在桌边习字的忍冬吓了一跳,一把扑到她怀里,「不怕、不怕。」他小小的手拉住惊慌的姊姊,「我没事,没事!」

虽然忍冬一直知道家里气氛诡谲,因为这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他不再贪玩,只是静静的守在姊姊的身边,像是惊吓过度的小动物。他知道,姊姊莫名其妙的惊慌都是为了他。

「莲儿。」谷梁大夫还是那样镇静,让惊慌的众人都沉静下来,「慢点说。什么事情?」

莲儿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看到吓着了小姐,她自己也吓到了。

「邻镇……邻镇有官差被杀了,听说是追捕江洋大盗反而被杀,好可怕……」她哭了起来,「听说那些江洋大盗到邻镇去了,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呢!」

秋娘抱紧忍冬,心神一定,想从冷静的谷梁大夫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偏偏他只是淡淡一笑,「莲儿,那是邻镇的事情。快别担心了。」

「可是、可是……」莲儿哭得厉害,「咱家出的贼,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他和煦的笑容能安定人心,「不过是贼。我在这儿,还不安心么?临晚了,妳不该去跟夫人请安?」

支开莲儿,谷梁朗起身,望着似乎有话要说的秋娘,先开了口:「妳问冬儿,却不问夫人。」

她扬起浓密的睫毛,眼中有着讥讽,「娘亲是断然无碍的。他们还要靠娘亲得个贞节牌坊壮家威。」

谷梁朗微笑,「那我先去用晚膳,稍晚再过来。」

等他一走,忍冬挤到秋娘的床榻上,抱住姊姊的脖子,「姊姊,我喜欢谷梁大夫。」

「都十一岁了,还撒娇?」这些年事繁,她已经很久没跟弟弟这么亲密,「谷梁大夫是好人。」只要愿保她的冬弟,就算是江洋大盗,她也觉得是好人。

「姊姊,妳要不要嫁给谷梁大夫?」忍冬天真的崇拜这个又会医人,又懂武术的大夫。最崇拜的人和最爱的人……他非常喜欢这个「姊夫」。

秋娘啼笑皆非,「榖梁大夫年轻有为,为什么要娶我这个病鬼?」自己还有多少日子可以数呢?

「胡说!」忍冬的脸沉下来,「谁说姊姊是病鬼?姊姊是全世界最美的美人!」他固执的闭上眼睛,搂着姊姊细瘦的腰肢,「姊姊会好起来的!大夫会治好姊姊,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去丽京找凝碧姊玩……」他只希望姊姊快好起来,可以一起离开谢家庄。

秋娘爱怜的抚着他的头发。谁说孩子什么都不懂的?这些时候奇怪的气氛,连忍冬都受了影响。

谷梁朗再进来的时候,忍冬伏在秋娘的怀里睡着了。他长得快,比人家十五六岁的孩子都高,心性却还是一派纯真。

「轻点。」抱起忍冬的时候,她忍不住提醒,又笑自己的婆妈。

谷梁朗只是一笑,轻轻的抱他至他的房安歇。

回来后,见她一额冷汗,他轻轻的拿起布巾帮她擦拭,「莲儿还没回来?」

「请过安,约是先去用晚膳了。」她有气无力的回答,想支起身子去取水,一个头晕,几乎倒栽在地上,幸好谷梁朗扶住了她,见她无力,便半抱半倚的让她喝水。

旧仆役不够使唤,她又把身边的嬷嬷拨去看顾忍冬,这屋里内外,除了莲儿,居然没有人了。

自出生就让人这样抱倚,之前大夫也这样抱过她,今天不知怎地,居然有些异样的感觉。许是听了冬弟天真的话……

「妳的脸发红。」谷梁朗察看她的神色,探手摸摸她的额头,「可是发热了?时气不好,要当心。」

秋娘想回枕上,没想到卧得久了,身上无力,反而趴在大夫的怀里发窘。

「怪道将我荐来的人全支开。」冷冷的声音传进来,「原来堂堂谢家闺女,窝藏了男人行此苟且之事!」

秋娘脸上的潮红褪成苍白,许久不见的大伯冷笑地走进来,身后跟着拦不住他的仆人。

「大伯,恕侄女身子不好,不能全礼。」她身子紧绷着,嘴里还是客气。

「能跟野男人搂搂抱抱,有什么全礼不全礼的!」谢大爷毫不客气地往椅子上一坐,「妳的母亲贵为一族烈女,生出来的女儿,却如此不知廉耻,妳对得住在地下的爹么?」

秋娘正要开口,谷梁朗没放开她,反而轻轻捏捏她的手,朗声道:「不知大伯来访,侄婿有失远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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