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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和万物说话的老毛病是改不了了。娘说她娇憨,爹说她痴。恐怕……她再也没办法见到爹爹和姊姊们了。
「听说,宝剑皆有灵。」她将剑靠近鹰儿一些,「我没救了,剑灵……请你救救鹰儿。」抚摸着鹰儿柔软的羽毛,她哭得更厉害,「我当初用银针度妳,不是要妳为我卖命的,傻鹰儿。咱们是朋友,妳也一样有夫有子……我命该绝就该绝了,妳干嘛扑下来……我怎么跟牠们交代……呜呜呜……妳别死碍…」
她昏了过去。
不久,醒来时居然觉得寒气稍退,只是喉咙干渴欲裂。听着水流声,摇摇晃晃的抱着剑和鹰儿,挣扎着半爬半走,一探手,居然是暖泉。
她喝了几口泉水,温润甘甜,胸口翻涌的苦寒稍稍却去。慢慢的脱去夜行衣,只着小衫,自言自语着,「这衣服,不能穿在身上。万一将来爹爹来寻尸骨,发现了这夜行衣,他会怎么想呢?当我贪玩,跌入山崖吧。」
望着顺流飘走的夜行衣,山岚吹拂,寒伤严重的她抖得更厉害。就算死……也希望死得温暖点。
她走入暖泉,温热的泉水缓和了寒伤的痛苦。
「不要怕,鹰儿。很温暖的。」她半躺在山石上,乌黑的长发随着流泉飘荡,「我不会让妳淹着的。」像是祈祷一般捧着鹰儿,抱着破棺真剑,「……我好累。我想睡一下……我想爹爹,我想奶奶,我好想姊姊……」
娘不会原谅她吧?这个时候就去找她……娘一定会骂我的。不,娘舍不得骂,她会哭,我的心会好痛好痛……
珍珠似的泪从她雪净的脸颊滑下,落入暖泉,这泉……像是眼泪凝聚的,一样的温热。
神隐出了什么事情?
跟着武当门人守了一夜,神隐第一次失约了。
灵虚信誓旦旦要抓神隐,江湖为之沸腾,但是神隐却没有出现。
到处传说神隐怕了武当,所以收手,但是无拘不这么认为。
神隐……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入宫如入无人之境,逼得皇上大放年长秀女,让妃嫔返乡探亲,复逼皇上停止扩建御花园,又阻皇太后修建大佛。
御林军三千与之对峙,他敢在紫禁城上现身,无人可以捉拿。若非万分没办法,他这个公门出身没有家世的人,也不会被召入宫当带刀侍卫。
追捕神隐经年,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那心细如发却又狂傲刚硬的性子。
他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却只是狐疑的望望和蔼可亲的灵虚。虽然真人挽留他在武当多住几天,他并不觉得灵虚真心这么想。
有一种秘密的气氛,在武当里头。他长年办案的敏感让他怀疑,但是又抓不到头绪。
步出武当山门,其实他该回去复命……
停了一停,他抚摸了一下下巴,神隐的控诉让他耿耿于怀。
神隐,从不做没有来由的事情。
他决定留下来几天,但是不是武当派。武当山大得很呢,又下是只有武当道观可以住人。
端详了一下路牌,他充满自信的往山镇走。但是他没有发现,那块路牌因为年岁深远,已经偏斜了方向。
他往深谷走去。
几个时辰后,他承认自己迷路了。日已偏西,恐怕要在荒郊野岭露宿。
他本豁达,倒也沿路欣赏壮阔松林,踏在绵软松针上,松香四溢,正是晚春时分,如此月夜,分外宜人。
该寻个水源才好。他自备干粮足以果腹,这个水源比较难安排。听得潺潺溪流,他是雀跃的。人手发现是暖泉,更是惊喜。
掏了几口水喝,发现这溪流之上有大石环绕,形成一泉。泉上似乎有霭霭之光……
分叶拨径,他探向暖泉……
月光下,少女仅着小衫,衣袖在水里荡漾着,美丽的长发半入水,随着波涛上下,玉润似的脸庞沾着水珠,抱着剑,阖眼像是睡去一般。
是泉神抑是山鬼?呆了一下,看清她的面容,他整个心都发冷了。
是丽刚!
他哗哗地冲进只及膝的暖泉,将她横抱起来,「妹子?丽刚!妳为何在此?」
一离水面,丽刚娇弱的身躯宛如寒冰,一诊脉,大吃一惊。是谁忍心对这样的小女孩儿下这种毒手?
这种伤势……不可能活的。狠心伤她的人将她拋进暖泉,这才让她一息尚存。
说不出心里的愤怒与疼痛,几天前见到她,她那娇嫩如花瓣的唇,现在褪得跟霜雪一般。 本来是那样娇俏可喜的姑娘,现在却死了八成了!
他轻轻的将丽刚放进暖泉里,思忖了一会儿,奔上岸去……
长长的睫毛动了动,艰难的张开眼睛,眼前火光跳跃,她有些不明白。
我在哪?刚刚不是作了场恶梦吗?我应该在济南的家里,听着潺潺的水流声醒来,睡在柔软温暖的锦被里……
她咕哝一声,往温暖的地方靠紧些。
锦被长这样吗?这个感觉……
她摸了两下,又摸了自己空空荡荡的胸口……
如果可以,她一定会跳起来的。只是一仰头,就觉得天地为之旋转。
让她摸得怪不好意思的无拘赶紧抱紧她,「妹子,妳觉得怎么样?」
「你……你你你……」老天啊,她裹在披风里居然穿得跟出生时一样--什么都没穿!而他居然也裸着上身!一口气噎着,她面青唇紫的还没认出眼前是谁,「我、我杀了你……」一动气,突然觉得右肩僵冷,全身格格发颤,呼吸促急,心跳却越跳越慢。
「妹子,气守丹田。」无拘赶紧按住她的头顶,护住心脉,缓缓的将真气灌到丽刚的体内。
暖意压抑住了酷寒,她的颤抖停止;心脏像是针刺般疼痛。恐怖的记忆缓缓的回来,她慌了,「鹰儿?鹰儿呢?我是不是把牠摔在暖泉了?啊呀……」眼泪马上迸了出来。
无拘有些啼笑皆非,刚离鬼门关呢,这小姑娘就惦着自己宠物。
「这儿。牠伤还没妳重呢。」他指了指火堆边裹好翅膀的猎鹰,「翅膀折了,我刚帮牠接了骨。」
这时丽刚终于认出人了,「……燕大哥,谢谢你救了鹰儿。」
救她还得被她杀,救了她的宠物,这倒谢起来了。 果然是个孩子……他有些狼狈的皱起眉,可刚刚……帮她宽下湿透的小褂……她,其实不是孩子了。
「方才……」他艰难的开口,「实在妳的衣服都湿透了。妳寒伤沉重,这荒郊野岭没有人家,妳耽搁不得……」
丽刚红着眼睛低头了一会儿,「男女授受不亲,礼与?」
无拘听她突然掉文,愣了一下,忍住不笑,「礼也。」
她吸了吸鼻子,「嫂溺,则援之以手乎?」
无拘咳嗽一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都『权也』了,你就不要提了。」她差点哭出来,挣扎着要离开无拘的怀抱,「现在我没事了,大哥,我自己睡就好。」
不忍心告诉她实情,「……这儿是山洞呢。地上硬着,大哥让妳靠着……」
「不要啦!」她真的哭了,「人家……人家……都被你看光光了,还让你搂得紧紧的,人家……人家……」
看她哭了,心里也难受,他取了自己的衣裳让她垫着。
她睡下没多久,只觉得眼皮沉重,心里却火炬般通亮。
这,可不是想睡哩。自己的心跳,越跳越慢,呼吸越来越短促……快陷入昏迷的时候,觉得一双强壮的臂膀紧紧的搂住自己,真气从雄厚的掌心传送过来,这才渐渐「苏醒」。
这……这……原来自己都靠无拘的真气度命。若离了片刻,可就死透了。
「大哥,你上身不穿,不冷吗?」她娇娇的声音带点哭声。
无拘搔搔脸颊,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她中了极阴寒掌,除了自己度真气给她,还得靠纯阳中和极阴。眼下没有医药,只能裸着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