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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照青苔上(36)

作者:文托林 阅读记录


万川撇撇嘴腹诽,这两人还学会讨价还价了。看在是自己硬请他们进来喝茶的份上,他便回答:“女孩子的心扉当然要由女生打开。”

“你是说单春被刚刚那个警察阿姨带去谈心了?”李昱迟随手一指,也不知指向哪里,反正是他自以为的警察阿姨所在的方向。

万川差点把手里的笔扔过去,瞪着口无遮拦的小舅子,连忙压低声音警告:“什么警察阿姨?人家才大学毕业,也就大你五岁!等会儿见到她喊姐姐。她可是心理学领域的天才,别看她年纪轻轻。”

李昱迟乖巧点头,之后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万川。虽然他们没办法深入了解单正的所作所为到底有多坏,但他们相信警察不会错抓好人。

“按照你们听到的内容来看,和我们查到的也没有出入。单春一家所住的房子确实是单正名下的,而且单春的父母也都在单正的厂上班。即是说,单春一家的收入都来自于单正。”万川在工作日志上补充其它一些内容,然后在单春和单正的双箭头关系旁打上了一个问号。遂问,”单春有没有和你们提讨厌单正的理由?”

李昱迟听着姐夫说这些话的期间已经走神好几次了,他一会想单春和其父母的分歧是不是由来已久,一会想为什么姐夫单独问这个问题,一会儿又突然自我反省,桌上那几张试卷还没做。

“你怎么突然调局里了?”最后,他选择了一个猛然闪现的问题。

万川摊了下手,随便提了句:“工作需要。”

“大人敷衍小孩完全不用打草稿。”李昱迟耸肩轻声说。本来就没有对姐夫的解释抱有期待,不过他既然给出了四字的回答,那么就不再胡搅蛮缠了。

“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说什么自己是孩子?马上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说这种话也不害臊?”万川不留情面地说自己的小舅子,“我都替你难为情。”

刘思彻憋着笑,看着自己朋友吃瘪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他象征性地拍了拍李昱迟握紧的拳头,当作安慰。然后告诉万川,他们并不知道单春讨厌单正的真正理由。

“老实讲,那不是 ‘讨厌’,听起来更像是 ‘憎恶’。”李昱迟说道。他强调了“憎恶”这个词,以直觉判断了单春对单正的矛盾情感。他不理解的是,单春的父母似乎并不觉得单正哪里有问题。

万川深吸了一口气,案子的细节他不能向外人透露,他们正在收集更多单正犯罪的线索,但有资料显示单春和她叔叔走得很近。

“我查过你们学校论坛的帖子,也让同事恢复了被删掉的数据。很多帖子都在针对单春和某个老师,我们本来今天是想找那位老师聊一聊的,或许单春信任他,会和他讲单正的一些事情。”万川将笔倒了过来,有节拍的敲击着桌面。

“你们已经查到这一步了?”

小小的会议室将“咚咚”地敲击声无限放大,使得原本情绪平稳的李昱迟也逐渐烦躁起来。

万川没有说话,也算是承认了。毕竟这个邓老师,他在看守所有过一面之缘。关系网展开之后,延伸到了一个他也预料不到的地步。

三个人在这平时警察讨论案情,布置任务的空间里聊了很久,多半时间用来试探彼此知道的事实情况。显然,李昱迟和刘思彻还太嫩,万川想知道的,哪怕只是他们今天放了几个屁都能被他套出来。

“嘭——”

玻璃器皿被狠狠掷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在李昱迟心头炸了开来,他立时感觉到心跳加速,甚至接近于心悸。他紧张不已,也十分恐慌。

“怎么回事?”他问甜甜。

甜甜的呼吸和他的一致,都急促不安。她努力地回答:“和上次一样。和上次你打单正时的感觉很像……不过刚刚有种崩溃的迹象……又好像是毁灭后的重建。”

“你好好说话,写什么作文?”李昱迟看了眼在窗前打电话的万川,又瞅了眼低头玩起手机的刘思彻。独自撑起身子准备向外走,“我得出去……我感觉我要哭出来了。”

“小心!”

李昱迟跌跌撞撞地来到门口,一下撞到了女警身上。她扶住了自己,表情从极度愤怒到一点点担心,确认他没事之后,重新换上极为厌恶的神色。

“我有话要和你说。”女警将李昱迟强制扶回到座位上,然后径直走向万川,煞有介事地扫了眼在场的孩子,低声说,“我们要给单春找一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她急需进行心理干预。”

万川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他还是问了句:“和单正有关?”

女警点头,而后骂了一句:“发生这种事情凭什么只让受害者承受一切?他们承受精神伤害,承受别人言语的伤害,明明真正该……”她抿紧嘴唇,压抑本能产生的情感之后说,“你知道,发生在单春身上的事情根本没有其它证据可以定他的罪。单正没有固定伴侣,即是说他没有正常且规律的性生活,以他这种人平时的作风,你不觉得奇怪吗?”

话说到这里,万川几乎明白了百分之八十。他能理解蔡奕的愤怒,她一直最憎恨这类罪犯。他想安慰她几句,又觉得安慰她做什么,真正需要安慰的人都已经病到现在了。

“我们必须联系她的父母。”万川不得不这么做,可他心里也没有底,对于这件事她的父母会接受到什么程度。最可怕的莫过于,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孩子。

蔡奕想的显然和万川担心的一样,单春的父母对自己女儿的经历完全不知情,甚至一味相信单正的为人,只因为彼此是亲人,只因为单纯相信亲人之间不会发生如此可怕的事情。

“单正是他们家的支柱,一直以来都对他们不错。单春的父母会相信那些伤害存在于自己毫发无损的女儿身上吗?你知道这种无力,就是……”蔡奕说这些话时要做好久次深呼吸,她的共情能力似乎也不弱,“没有一丁点实质性的伤害体现在她的肉体上,那些不堪回首、不能接受的经历全都留在了心里,成了心理疾病。这才是最痛苦,这是无法自我拯救的。”

此时,万川已经拨通了单春父母的电话。嘟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了起来,可想而知她的父母也拿着手机忙碌着。他没有在电话里头说单春的事,只是希望他们能来公安局一趟。换作平常,他会直接上门。但为了单春着想,他并不想这件事被邻里注意,甚至产生议论。

通完电话,蔡奕盯着万川,眼神在问:“看吧,他们一点都没有提到自己的亲生女儿。”

“有时候,父母也很单纯。”万川叹着说。

“是愚蠢。”蔡奕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万川没有将责任全都推到女孩父母身上,真正错的是单正。但现实没有那么公平,父母会内疚一生,阴影会伴随孩子很久,若是不幸的人则会带着惨痛过往直到死去。比起坏人所要面临的监禁惩罚,被害人似乎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原谅,甚至不原谅。

“那个,打扰一下……”刘思彻举起手,看着终于将注意力分散过来的万川和蔡奕,指了指趴在桌上的李昱迟说,“他哭了,你们有没有纸巾?”

“什么?”蔡奕以后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哭了?你是在说他哭了?为什么?”

刘思彻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过程李昱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但他就是能明白这应该和之前一样。于是他说:“准确地说不是他哭了,是甜甜哭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哭了。”

屡屡听到甜甜的大名,却从未见过一面的万川开始逐渐相信,李昱迟没有在开玩笑。这不是个玩笑的事实令他面色凝重,他不禁联想起那个和李昱迟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的遭遇。

或许,他不应该当个不称职,不信任自家小孩的监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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