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迟并没有对姐姐三番五次的欲言又止感到在意，他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单正”身上。官方证明单正确实做了违法的事情，即是说那天出现想要殴打单正的矮壮男的控诉都是真的。那为什么他们一起去派出所的时候，姐夫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就这样放过了单正？

“办案的过程应该不方便向外透露，避免打草惊蛇。那天姐夫看到你和单正在一起，应该也很意外吧。所以也无法说得更多。”甜甜替万川做了解释，她感受到李昱迟内心的波澜，甚至有些受到打击，一种和他向来秉持的正义相违背的打击。

手机屏幕的光亮随着外在空间的亮度自动调节，这些忽明忽暗的文字渐渐地产生了画面感。李昱迟脑海中浮现了单正头套黑色布袋，双手被铐住的场景。画面一晃，他又想到了别的。

“打草惊蛇，这个成语用得好。”

“那可不，熬夜学成语还是很有成效的！”甜甜开心地自夸。

李昱迟揉了揉眼睛，苦笑道：“难怪我最近一睁眼就发现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学习总是要付出点代价啊，辛苦你的身体咯。”

李姗姗不知道弟弟在沉默期间已经和甜甜聊了很多题外话。她只看到弟弟面色凝重，以为他在认真思考自己提出的有关于他未来职业选择的问题，欣慰地拿回手机，说：“晚饭想吃什么？”

“都可以。”李昱迟随意地回答。然后转头拿起扔在一边的手机，着急地下床穿好鞋子，临时决定出门一趟，“姐，我去找同学打篮球。”

于是他找了这样一个借口。

李姗姗大力地拍了下他的背，虽然不怎么同意孩子休息日跑来跑去，但也要给予他们一定的自由空间。当然她也不相信昱迟出去的主要目的是打篮球，看破不说破罢了。

“早点回来！顺路的话给姐姐带杯奶茶，超大杯的青木乌龙奶！”

“知道了。一天天就知道喝奶茶，你也不怕胖。”

李昱迟一面揶揄视奶茶如命的姐姐，一面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跑。他还没彻底离开姐姐的听力范围，就忙不迭地打电话给刘思彻，通知他会面的地点以及即将进行的计划。

少年跑了起来，急切又谨慎地穿到马路对面。他和每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期待周末的学生一样成了整座城市热闹的背景。

“哈哈，是吗？”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的口红是新买的吗？”

“你们擦口红了？”

街边上两女一男学生们的对话让周身而过的风都变得些许微妙，它将平平无奇的字句传送到每个路过行人的耳朵里。引不起多大的反响，旁人只当是耳边吹过的风。

成年人穿梭在洋溢着满脸青春的学生们中间，他们没有从年轻人身上感受到幸福，眉眼间全都是不耐烦的神色。随处可见的青少年们剥夺了他们享受周末的快乐，这令他们无比焦躁。孩子们吵闹的声音充斥在各个角落，尤其是公交车，那似乎是他们的移动party。

“又去单春家？”刘思彻坐上公交车才知道李昱迟的目的，当下就有了跳车回家的念头。一次也就算了，两次、三次都是为了无关紧要且还屡屡拒绝他好意的人奔波，怎么想都觉得做好事很吃亏。

李昱迟介意地碰了他一下，纠正道：“什么叫 ‘又’？上次不是没去成嘛。”

今天是周日，公交车上很多返校的学生。有些忙着赶回去抄作业，有些忙着赶作业，还有些等不及回教室就直接在车上就着大腿开始补作业。在终点站上车的李昱迟和刘思彻坐在最后一排，没心思去管前面学生忙碌的身影，也见不得他们这般窒息的操作，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窗外。

“你作业做好了吗？”刘思彻将车窗开到最大，迅疾地风糊了一脸，他又问，“你不有甜甜陪着吗？偶尔放我一回不行吗？”

“没有。不放。”

回答越简洁，越表示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刘思彻瞅了他几眼很想反抗，奈何他对着眼前这张帅脸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再者前座的几个女生都鬼鬼祟祟地举着手机对着李昱迟，还时不时地偷笑……这场面，真是令人嫉妒啊。

“你看这个。”李昱迟全然没注意到刘思彻目光所及的细节，他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让刘思彻看看这篇公安局所发的通告。

刘思彻这人做事就是不按常理来，他一点开这篇蓝色背景的文字，首先从末尾一段开始读起：“ ‘为依法打击、彻查黑恶犯罪，现向社会各界公开征集该犯罪团伙的违法犯罪线索，希望广大人民群众积极举报揭发……’这什么呀？举报啥啊？”

“你平时不是标题党吗？怎么这会不看标题了？”李昱迟真想把他的蠢脑袋拧下来修补修补，但在公众场合他也只能按捺住内心的不满，提示他，“别看我，快看标题！”

刘思彻咂巴了下嘴，不情愿地返回页面顶部，从该内容的第一个字开始看。不敢读出来，就在心里头默念《关于征集单正等人违法犯罪线索的通告》这几个字。

“这通告……”刘思彻把手机还给李昱迟，愣了一会儿突然张大嘴巴，“单春！单春的叔叔！他、他他真的是混蛋啊！那单春？会不会有事？”

李昱迟从语无伦次的刘思彻手里接回手机，就知道他是这个反应。他叹了口气准备粗略讲一讲时，从前面硬生生被挤到最后来的几个女生，在急刹车的瞬间，其中一个长发大眼睛的女生并非出于本意地扑向了他。幸好李昱迟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了她的胳膊，才免于两人尴尬的亲密接触。

“你们坐。”

李昱迟在女生站稳之后，立马拽着刘思彻让座了。虽然也仅有两个座位，但女生们又可以安全地靠在一起，怎么也比东倒西歪的强。

“谢谢。”

女生娇羞地靠窗坐下，其朋友也随着她坐下。之后两个人便再也无心窗外风景，也没有兴致聊上车前就在聊的学校的某个男生，还是眼前的帅哥更养眼啊。

李昱迟和刘思彻个高，随便扶住点什么都站得稳稳的。刘思彻不敢到处乱看，怕又和哪个悄悄打量李昱迟的女生对视，无奈之下只能又气又酸地调侃他：“你可真是人见人爱。”

“一贯如此。”

李昱迟淡定地说完后，自己都笑了。因为与此同时，甜甜也说了和刘思彻一模一样的话。两个素未谋面，甚至从未交谈过的人居然有异口同声的默契，这让李昱迟多少有点惊讶。

座上的少女抿嘴偷笑是因为站着的少年，而少年开心地笑是因为最亲最爱的朋友都在身边。

再次来到了阳山广场，不过这次仅有李昱迟和刘思彻二人。昨天又正好是古街的开街仪式，就在阳山广场隔壁，所以今天人流量特别大，有种全城的人都在逛古街的即视感。

“这么多人看得我眼花。你知道单春家在几楼几号吗？”刘思彻怎么站都躲不开头顶的微热的阳光，索性双手叉腰，放荡不羁地暴晒在太阳底下。

李昱迟的眼睛也被阳光照着睁不开，向右望了眼那一栋栋的住宅楼，叹了口气：“那天她随手一指，大致范围应该能圈出来。”

“我就知道你又拉着我来做无用功，每次都冲动得不行。你都十九了，能不能稳重些？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嘛。常磊没求你帮忙，你非帮。单春排斥你，嫌你多管闲事，你也装看不见、听不见。这么吃力不讨好，我都替你心痛。”

刘思彻焦躁得开始抱怨，说时总小心谨慎地观察李昱迟的面部表情，确定他不会被自己絮絮叨叨的话激怒，才放心大胆地说完。

“不愧是我两肋插刀的好朋友！”李昱迟一把勾过刘思彻的脖子，感激万分地说，“谢谢你的心痛，那么接下来顺便痛痛别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