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就是欺负他了，你们尽管去告诉老师。”

李昱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倒是让同学迟疑了，他们面面相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虽然李昱迟在学校的风评一般，但怎么也和坏学生扯不上关系。要说他欺负弱小，可他明明还帮单春说话，几个一时被好奇心牵绊住回家脚步的同学几次犹豫之下只好看向常磊。

“没事，我们只是在辩证地讨论伪善到底是真善还是真恶。”常磊迂回地解释他和李昱迟之间的矛盾，然后劝同学们早些回家，“如果我明天没有回来上学那再去告诉老师也不晚。”

同学们互相看了看眼色，最后选择听话地回家，走下楼梯时还一直窃窃私语：“常磊和李昱迟关系很好吗？伪善？我们吗？”

教室再一次成了两个人的“战场”，李昱迟冷哼了一句：“伪善？随你怎么说，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怎么做是我的事。”

常磊从未遇到过像李昱迟这么难缠的“好人”，他气不打一处来，手中的纸张已经彻底捏变了形，无端招惹上这样的人真是想躲也躲不开。

“你就这么闲吗？挖掘别人的隐私很有趣吗？有这个时间好好学习是不是更皆大欢喜？”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和甜甜打过赌了，下一次会拿年级第一的。所以你还是好好想想考了班级第二回家怎么和小蕊交代吧，你个没出息的哥哥。”李昱迟双手插兜，不理睬他的控诉也没给他机会反驳，紧接着又说，“我不是让你暴露自己的隐私，只是想让你把所知道的魏淼的一切告诉我。”

常磊还没有从李昱迟嘴里突然冒出来的女孩的名字回过神来，又被他嘴里的魏淼给吓了一跳。原以为他只是没事找事，现在看来他确确实实在做一件别人不能理解的事。

“你知道魏淼？你认识他？”

“知道。不认识。”李昱迟实话实说，“但是我知道你身上的瘀伤应该和他有关，不管怎么说应该都是他造成的，照片就是证据。如果魏淼伤害了你，那么我就有义务报警让警察抓他，还你个公道。”

常磊一听沉不住气了，说话间又上前了一步：“你疯了是不是？盲目猜测一件事情的原委，随意下结论是你所谓的讨公道？你怎么能单凭一张照片就定别人的罪？”

李昱迟笑了，终于上钩了。他也上前一步，同常磊之间只隔着两只拳头的距离，一字一句道：“那你来告诉我公道是什么，真相又是什么。”

“公道自在人心，真相与你无关。”

“我（哔——），你冥顽不灵也要有个限度！我叭叭叭叭叭了这么久，你给我回一句 ‘公道自在人心，真相与你无关’，你是不是人啊？这话是我这种走正义帅气的路线的主角说的，你这是抢戏！”

常磊忽然被自己不按套路出牌气到骂脏话的李昱迟逗笑，颇有种不计前嫌的意味，走之前只是说了句：“我家穷志短，只想好好读完书赚钱养家糊口，这根本不是秘密。李昱迟，很多时候我们的守护只能在别人和自己之间二选一。我也没那么伟大，只是魏老师是个好人，他的秘密暂时由我先守着。”

“秘密。”李昱迟忽感眉心有些疼。

“是。秘密的另一个说法也叫做别人无法感同身受的痛苦。”常磊说完这些话后自嘲了一番，“真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我嘴里说出来，下次语文作文没准能满分。考年级第一的事你省省吧。”

“呵，就让你再逞逞口舌之快。”聊着聊着竟拐到了胜负欲这件事上，李昱迟看常磊守口如瓶也不想毁了人家的仗义，但话说到这份上魏淼的某种嫌疑似乎可以清除了，于是他又说，“甜甜说想再去你家玩，这个周末我来找你。”

常磊终于忍不住了，回身一脸的难以置信：“你刚才就在说甜甜，甜甜到底是谁？”

“不是谁。”

李昱迟一本正经地说。

“是能感知到你们不愿说出口的痛苦的——天使。”

西边落幕的晚霞没了踪迹，几只鸟儿齐刷刷地飞过一下子成了天空的一部分，也寻不到影了。刘思彻站在亮起的路灯下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李昱迟，没等他牵着自行车走近就顺手抛给他一瓶碳酸饮料。

李昱迟单手稳稳接过后将车停放在了路边的树下，两人靠着树干还没有开口说话就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这极为相似的情感宣泄令两人都惊讶地互相打量。

“你恶不恶心？大男人唉声叹气的。”

李昱迟一个松懈被刘思彻抢先拿下一局，他腹诽半天才回击了一句：“甜甜叹的气！”

“最看不惯你这种男的，做错一点事就往女孩子身上推，甜甜这么可爱才不和你一样。”刘思彻仿佛吃了聪明丸，居然连拿两局，还笑着又凑近李昱迟胸口的位置说，“甜甜，我比李昱迟绅士多了，你来我这。”

李昱迟斜睨了下刘思彻，也没有如往常一般厌烦地推开他，而是把没打开的饮料递到他手里：“彻哥，帮我打开。”

“哈哈哈，叫哥了肯定帮你！”刘思彻高兴坏了，这可是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待遇啊，赶忙从他手里接过，一鼓作气旋开瓶盖。结果啪啪打脸，什么朋友，什么兄弟都他妈是骗人的！

“你看气泡都溅了他一身啦，你怎么这么坏心眼？”眼前滑稽的一幕让甜甜都忍不住为可怜的刘思彻鸣不平，“他肯定要打你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

说时迟那时快，李昱迟转身就跑了起来。为什么用跑呢？因为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忘了自己有自行车！身后是刘思彻一边叫嚣着要“杀了你”的振聋发聩的怒声，一边又在和李昱迟缩短距离后使出一招招无影脚，踹得李昱迟无处躲藏，最后以背部留下一个大脚印而告终。

“从常磊那里套出什么来了吗？”刘思彻从便利店买了一包纸巾，一面替李昱迟擦去背上的脚印，一面询问他献殷勤的结果，“肯定没有。”

李昱迟不服气地冷哼：“想要知道真相就得靠自己，别人的嘴巴都是靠不住的。”

“果然没有。”

李昱迟反击不了，只能不甘心地跟着刘思彻往回走。然后就望见那棵树下站着一熟悉的身影，于是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加快脚步跑上前。

“邓老师，您怎么在这？”

邓好是学校教化学的老师，年纪不算大却理着老气的板寸头，一到夏天总是穿着白衬衫，作风相当老派。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斯文文的边框眼镜，非常符合化学老师的设定。个子也没有李昱迟高，从某一方面来说邓老师很像是长大后的常磊。因为文静的外表以及平和的性子，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都会开开他的玩笑，其中有真的玩笑也有真的恶意。

他见到学生走过来打招呼，露出一脸欣慰的笑，指着树下的自行车问李昱迟：“是你的车吧？扔在这儿也不上锁，被偷了怎么办？”

“谢谢老师。”李昱迟当下就反应了过来，想着邓老师可能出于担心特意留在这里等他回来，于是连忙道谢，“下次会注意的。”

邓好点点头，朝四周望了望，又问：“有见到别的同学吗？”

“没有。”李昱迟摇头，“您在找谁吗？”

邓好摆摆手：“早点回家吧，这天可能很快就要下雨了。”

“老师再见。”

李昱迟和刘思彻就像是在课堂上一样尊敬地让老师先走，等到他慢悠悠地走过对面李昱迟才扶起车子，然后问刘思彻：“刚刚你有注意到附近有同学路过吗？”

“我光顾着揍你哪有闲情理别人。”刘思彻答。

那邓老师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明明就在寻人却又不说在找谁，既然会这么问，那么这位同学一定是李昱迟认识的，不然就算真的见到了也认不到。

“奇怪。”他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