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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梦成真(52)

作者:席千树 阅读记录


“没有抱怨、没有嫌弃、没有吵架,一个电子版的离婚协议直接发过来,要跟我离婚。你说,男人多残忍。”

仪湘是临下班才约王淑月出来的,没想到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找了个酒吧出来潇洒。

“男人?呵。”仪湘冷笑,二十年婚姻,她以为她早就懂了男人,然而她的男人给了她一记闷棍。

“我真羡慕你。”仪湘扯着王淑月,真情实意地说,“你还有大房子啊,有现金,我呢,艹他的孟庆杨,把我们一千多万的买房款都卷走了,我姑娘法院的工作本来板上钉钉了,就因为他,政审没过!这个王八蛋,我要剁碎了他!”

“嘘,妹妹,妹妹,不至于。”王淑玉让她小点声,这般优雅贵气的嘴里不该讲出这样的话。

要讲也是她这样五大三粗地讲,“我来剁、给他五马分尸!直接丢进亮马河里喂鱼!”

“不行不行,我还有闺女呢,你也有,咱们不能犯法。”仪湘醉得的手指不受控制,在空中转圈。

说着说着开始落泪,“闺女,闺女有什么用。昨天还跟我吵架呢,今天早上自己偷偷摸摸就走了。呜呜呜~”

“青春期碰上更年期,正常!”本来王淑月接到仪律师电话时,还以为她要来开导自己,没想到变成当事人开导代理律师了。

“你说她们到底想要我们成为什么样的母亲?”眼泪挂在仪湘的脸上,她难过极了。

男人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婚姻、女儿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母亲?这两个问题她太想知道答案了,第一个问题作为女人她可以放弃,第二个却是她至死都无法放弃的课题。

第四十一章 她们不干了

一圈又一圈,这天梯仿佛没有尽头。

小时候要做父母听话懂事的乖乖女,还没来得及享受几年青春,又要做人家贤良淑德的妻子,紧接着就得三百六十五天无休止地付出做无私的母亲。

她们不干了。

王淑月和仪湘两个中年女人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朝亮马河大喊。

反正父母早就把她赶出家门,反正丈夫不负责地跑掉了,反正小孩也不听话。

这些身份仪湘通通都不要了。

仪湘胡乱地把钥匙怼进门里,她连灯都懒得开,乌漆嘛黑中踢翻玄关的鞋子,往主卧走。

刚走到餐桌前,啪地灯亮了,吓得她差点腿软。

“披个被单装公主——你大晚上扮什么相!”仪湘自从今晚有了不想当她妈的想法后一身轻松。

沙发处传来幽怨的声音:“约会开心吗?”

哼,穿得这么好看出去跟老男人约会,回来还骂她,真是有了后爹就有后妈。

“开心,怎么不开心。”仪湘翩然拉开凳子,优雅地坐下,甩下一句狠话,“我想清楚了,我不打算当你妈了,你也别当我女儿。咱俩现在就是合租室友,我也不管你,你也别管我。”

合租室友?出去约个会,就要断绝母女关系?!

孟真披着太空被,走出公主的气势,跟仪湘大眼对小眼后,尴尬地来了一句:“《民法典》它不允许。”

断绝亲子关系违背公序良俗,而《民法典》第 153 条规定,违背公序良俗的民事法律行为无效。

也就是说,在中国,你即便签订断绝亲子关系的协议也不具有法律效力。

孟真之前在课上听教授分析过一个年轻的女演员,她那坐牢又吸毒的父亲上电视台说要女儿一次性支付他五千万,买断父女关系。但如果女演员真的给了,也没用,还是得履行赡养义务。

“你不是出差去了吗?怎么还喝酒了?”仪湘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皱着眉头问。

“仪律师,你那个《民法典》看得还是不熟啊。”孟真气短一截,连忙拿太空被裹住自己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

不对啊,孟真伸出狗鼻子嗅了嗅,空气中怎么有红酒的味道,她喝的明明是啤酒。

“你还喝酒了呢,你还说我?!”

“我去见客户,陪人家喝点。”两人同时抓住彼此的小辫子。

“哼,谁知道你是去见客户,还是跟桑海印出去约会?”孟真等了她一个小时了!

“什么桑海印?孟真你现在讲话阴阳怪气的哦。”仪湘解释道,“我晚上约了那个离婚纠纷案的当事人,我告诉你,中年男女打拼下的家业可是有得分呢,尤其是在北上广深,按照标的,律师费可能就有六七位数。”

“我是去开拓案源,她身边要是还有这种朋友,那我有得赚了。”中年女人的满脑子都是怎么赚钱,学了多年的法律是她的生存工具,“当然了,我也不是诅咒人家的意思,我的意思是给谁办不是办。”

孟真感觉她妈仿佛拿了一个大锤子,把她一下一下砸进了地里,妈妈大晚上地还陪客户喝酒,想多办案子赚点钱,而她在怀疑妈妈出轨。

“怎么?以为我跟李所出去约会了?”仪湘瞅她不说话的样子,学着女儿哼的样子,“哼!”

“我告诉你,人家李所昨天是为了你才多买了一份点心送过来的。”仪湘感觉红酒劲儿上来了,她的脸在发烫。

“为了我?”我怎么不信呢。

“我昨天在车上跟人家说我是买给我女儿吃的。你不是自己吃了一个后,把剩下的给办公室的人全分了吗,人家在办公室看到了,以为我女儿没得吃了。昨晚还跟我说呢,孟真这小孩没坏心眼。”仪湘把后半句情商低删去了。

完了,孟真现在感觉自己臊得慌,错怪他了,怎么办?还错怪老妈了,死了死了。

哼,还跟我哼。仪湘太了解自家女儿了,她手足无措那样,明显就是知错了,但不知道怎么开口道歉。

“噢。”孟真像小乌龟似的把脑袋缩进壳里,没脸见人了,“那李所人还挺好的。”

仪湘完完全全占据道德高位,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缩头乌龟,“我说不管你了,就不管你了。你跟那个衣架子爱怎么着怎么着,你也说人生是你自己的,我养你到毕业,咱们母女一拍两散。”

就这么放手了?

“您怎么这么爱走极端啊。”在恋爱方面让您放个水而已,您直接把我丢大海里放生了,“我不是跟您说了嘛,民法典它不允许。”

“我没尽到养育义务吗?我尽到了呀,现在该你赡养我了。”仪湘不干了,从今以后她的爱只进不出,“你马上都二十四了,方朵都工作两年了,你这工作还是我给你找的呢。”

“咱就说这法院的工作泡汤了,你也不能其他一个 offer 都没有吧。”仪湘说出口又觉得这话太伤人了,完完全全戳破了女儿的龟壳。

她一直没敢说这话,怕伤女儿的自尊心,但事实就是这么回事儿。

“是,我就是菜。”孟真缩在被子里,坐在冰凉的地上,她不用每一个人都来提醒她。

她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样的律师,从来没想过要进什么样的律所,要做什么样的业务,从来没思考过自己的职业规划。

“哭啦?”完了,把闺女说得太狠了。仪湘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没有。”孟真无声地落下眼泪,但不想承认。

“您知道我今天出差见到什么了吗?”孟真总不理解什么是长大,但她今天好像朦朦胧胧有一点成长了。

她增长了一些见识,而这次的见识并不是去了更繁华的都市,看到了纸醉金迷的生活,而是在 X 市体会到了这些中小城市的发展困境,重工业、环境污染、税收、城市建设和居民就业之间解不开的矛盾。

裹挟在城市发展困境中的这些中国企业又该如何低碳转型?

这些曾经她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脑子里,她不知道该如何思考。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您描绘:喷雾的路灯、坑洼的道路、响着音乐的洒水车、高耸的烟囱、停工的生产线、夜市里唱人生已多风雨的壮年、背着行囊坐上大巴离开的青年,那是别人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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