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车钥匙？”满月看着陆启明，有些不确定地问。

“嗯。”陆启明环着手臂靠在桌边，点点头，“你喜欢的甲壳虫。”

满月一愣，没想到陆启明一直记得她这个心愿。

那是大学时的一个晚上，他们约会完回学校，地铁人潮拥挤，满月精心打扮的裙子被一个拎着油漆桶的大叔蹭上了油漆。大叔一脸沧桑，看着就不容易，满月就没好意思让他赔偿。只是和陆启明嘟囔了一嘴，哥，等我们毕业挣钱了，先买辆车好不好？或许是从小不缺物质生活，满月会很坦白地说出自己对于物质的想法。她说喜欢甲壳虫，白色的，看着就可爱。

这话说完，她自己没当回事，毕竟当时的她们还只是穷学生，可是她没想到，陆启明居然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满月握着车钥匙，突然想起，“这车不是停产了吗？”

“之前买的。”

甲壳虫停产那年，他们刚好分手，但陆启明没忘记答应满月的诺言，挣得第一笔钱就给她买了这辆车。

“怪不得你总催我考驾照，你直说嘛。”满月开心得不得了，刚才的阴霾情绪一扫而净。

激动地拉着陆启明要去看车，陆启明指着自己的身上，黑色的衬衫沾满了面粉，身前还洇湿着她的两圈眼泪，“我先洗个澡换件衣服，行吗，我这身上都能和面了。”

满月殷勤地帮陆启明回房间取衣服，等她回来，陆启明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指着她的头发说：“你这里也沾到面粉了。”

“有吗？”满月看不见头顶，随意拍了两下，“那等你洗完我去洗。”

陆启明接过满月递来的衣服，手臂一伸，单手圈着她的腰，看着她，玩味说：“一起洗快点儿。”

满月的双脚突然离地，她惊呼一声，被陆启明强行抱进了浴室。

她捶着他的肩膀抗议：“陆启明你骗人，怎么可能快…… ”

母女俩已经冷战了一个星期。

满月坐在单位的院子里，握着手机，纠结要不要给妈妈拨通电话。

上午，满月接收了一个因羊水栓塞去世的遗体，遗体看着很健康，因为生孩子离开了人世，而这位母亲甚至还没见过自己用生命换来的孩子。

满月第一次觉得母亲是个“高危职业”。

忙了一上午，她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想记录下今天的工作日常。

上次她发的关于“文身女”的帖子，引来很多评论。

有人支持她，认为这种真实的故事就应该写出来，让更多的女孩子警醒；还有人感谢她，说自己的女儿就是看了她这篇帖子不去和网友见面了；但也有人指责她制造焦虑，让人对婚姻和生育产生恐惧；更有人尖锐地指出，她所谓的记录只是在放大逝者的悲惨，没体现她的专业，不明白记录意义，赤裸地描述就是对逝者的二次伤害和不尊重。

看到这些评论，满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她手抖着回复：故事是经过家属同意才发的。

还没等她按下发布键，她发现评论区有一个系统随机的账号名，在每条负面言论下都帮她还嘴，不是据理力争地辩驳，单纯就是宣泄的骂战。

有人看他们IP地址同城，说这是满月新开的小号，自己给自己当“暴躁水军”。

满月不知道，这个“暴躁水军”其实是陈岚。

这些天，陆启明一直有在努力做陈岚的工作，给她看了满月记录工作日常的账号，让她更深入了解这个职业，也让她看到满月真的很用心对待这份工作。

他说，现在的年轻人对入殓师这个职业也并不那么排斥，很多人都抱有敬意和尊重。

陆启明还和陈岚说了满月患有焦虑症的事，陈岚听后非常吃惊，在她看来，满月没心没肺，怎么都没想到满月会患上这种情绪病。

“其实满月一直以来都希望能成为让你们骄傲的孩子，她努力留在椿北，希望自己能有更好的发展。可努力和回报不一定成正比，她面前就像有一道难突破的屏障，越是用力去撞，越是感到力不从心。”

陆启明看着坐在副驾的陈岚：“阿姨，我不是想说服你同意满月做这份工作，只是希望你给满月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你想，如果连我们这些家人都不支持她，她多无助。”

是陈岚主动让陆启明带她来殡仪馆的，她想要亲自了解下这里的环境。

陈岚很认真地想了，如果女儿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又何苦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偏见，带给女儿束缚和压力。

到了地方，陈岚拎着保温饭盒下车，环视四周，宽敞的大院里，树木新绿，花朵盛开，一片生机盎然。

不说这里是殡仪馆，根本感受不到恐惧。

他们来之前没有告诉满月，远远的，陈岚看见坐在长椅上的女孩像满月，指给陆启明看，陆启明喊了声满月。

看到陈岚出现，满月吓得够呛，还以为陈岚来抓她回家的。她赶紧挽着陈岚的胳膊，把人往外拽，急急说：“妈，咱有事儿回家再说，别在这闹，丢人。”

没想到陈岚态度反常，平心静气说：“上班就好好上，哪有随便回家的。”

满月愣住，眼神投向陆启明，问怎么个意思？陆启明唇角微扬，和她点头示意。

满月顿时心领神会，激动地高呼：“妈，你不反对我在这上班了？”

陈岚平静地说：“我反不反对有啥用，你要表现不好，你们领导就把你开除了。”

“哈！”满月激动着抱着陈岚的胳膊摇。

“别晃了，把我饭盒晃撒了。”

满月低头看着保温盒，问陈岚，“带的什么啊？”

“肘子。”陈岚睨了她一眼，“你不是说没有肘子的生日不完整吗。”

满月开心地搂着陈岚的脖子，“妈，你对我最好了！”

老闫给满月调了班，让她提前回家过生日。满月让他俩等一下，她去换个衣服然后一起回家。

满月心里清楚，陈岚的态度大转变，多亏了陆启明。

临回办公室之前，满月凑到陆启明面前，踮起脚尖，感谢地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站在一旁的陈岚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

满月好心情，故意耍皮，喊陈岚转过头，“妈，你看这儿。”

然后，在陈岚的注视下，双手捧起陆启明的脸，用力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巴。

陈岚看着她直笑，“你这孩子，害不害臊。”

陆启明只有私下和满月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不正经的一面，平时在外人面前都很规矩。

现在在长辈面前亲热，他脸红耳赤，不敢再看陈岚。

第49章 在日出之前，见面吧

再过几个小时，满月就17岁了。

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盼着长大，她每分每秒都在期待着陆启明的告白。

往年过生日，陆启明都会陪在她的身边，为她精心准备礼物庆祝，但今年他们只能隔着手机屏幕视频通话。

满月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小失落。

视频里的光线很暗，陆启明说自己在外面，怕打扰到室友。

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这个问题前几天陆启明已经问过她一次了，满月当时说没什么想要的，先欠着吧。

她并不是真的不想要礼物，只是不舍得陆启明花钱。

他们的零花钱，陈岚会按年龄所需分配，满月经常抱怨不公平。陈岚就会数落她，你和你哥分数还不一样呢，你咋不喊不公平。

但实际上，陆启明大部分的零花钱都花在了满月身上。

满月一直觉得陆启明的物欲很低，不像其他同龄的男孩有各种爱好，不像关津喜欢收集外观相似的球鞋，也不像表哥喜欢在游戏里氪金。

他高考得了一笔丰厚的奖励金，全部交给了陈岚，两人一番推搡，陈岚说先帮他存着。

陆启明现在一个人在外地读书，花费增加了很多。满月长大一岁，好像也变得懂事了一些，她想他能自己多留一些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