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笑着摇摇头，“你是女儿身，怎么能抛头露面做生意呢？那些事自然由你的兄弟来做，以后你只用嫁个好夫君，他也可以做生意。”

王可依不服气，“为什么我是女儿就不可以做生意呢？明明我有手有脚，我还比那些男孩子聪明。”

她知道，凤翔布庄之所以可以做到江南最大的布庄，是因为当年外公和爷爷都是布商，甚至外公的产业还做得更好，只可惜他只有一个独女，只能为女儿寻找佳婿。两家合并之后，才变成了凤翔布庄，直到如今越做越大。

母亲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女子最重要是贤德，要相夫教子。在外面做生意，都是男人的事。你外公也是这么教我的，所以他把家业交给了你爹，我嫁给你爹后，你爹不也是这么做的么。”

可是王可依不服气，但是那时候的她又不知道如何说服母亲，说服那些认同这些道理的人。毕竟从古至今，认同这些道理的人非常多。

寡不敌众的时候，是非对错也辩不清了。

直到如今，失去了一切，王可依才想明白了。那些所谓的道理，不许女儿继承家产，不许女儿做生意的道理，不过是男子用来欺负女子为自己谋取利益的话术。

若非如此，她如今也不会被王路阳欺负到这个地步。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得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屋内的蜡烛并没有吹灭，火光被风吹得抖了抖。

王可依睁开了眼睛，听着那阵脚步声，并不像瑶琴，似乎有些踉跄，慢慢朝她这边靠近。她察觉到那是谁，马上又闭上了眼睛。

张潭撩开床帐，醉醺醺地坐在榻上，看着榻上女子的睡脸。她此时卸了妆，脸庞更加白净，唇色淡淡。注意看时，可以看见眼下有两圈青黑，想必是这些日子都过得很辛苦，没有休息好。

张潭原本以为，那些大户人家的嫡出子女，都是可以横着走的，就像江渊一样。

他从没想过，也有像王可依这么惨的。

她似乎在睡梦中，还皱了皱眉头。张潭看了她许久，忍不住伸出手指，放在她的眉心，想要抚平那道褶皱。

“王可依，我定不会让你后悔你今天的决定。”

此时感受到他微凉的指尖，王可依心跳剧烈，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闭着眼。

她本来以为，张潭会对她做些什么，甚至想过，就算遇到最坏的结果，她也会活下去。但没想到他却是这样。

明明当时达成合作的时候，他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担心，自己后面会不会被暗算，被欺负。

也许，她对这位水匪头子还是不太了解。

随后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位水匪头子后来什么都没做，趴在她床塌边，睡过去了。

深夜的船上轻轻摇晃，隐约可以听见外面的水声，风声。窗口的风吹动了薄薄的床帐，还有床边年轻男人平和的呼吸声。

王可依的心跳声也渐渐平和下来，她睁开眼，看了一眼趴在床边的张潭，他闭上眼的时候，褪去了平日的狠戾和吊儿郎当，看起来不像个水匪头子，而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年轻气盛，鲜衣怒马。

王可依重新闭上眼，安心睡过去。

翌日清晨，睡在外间的瑶琴起了床，端着一盆水进来。

张潭听到门口的动静，立马翻了个身，一下子上了床压到王可依身上。王可依立刻被他闹醒了，她刚瞪大眼睛，张潭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他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在外人看来，我们两人必须是真的成亲了，你懂了没？”

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脸上，王可依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如果黑云帮的水匪们都知道他们是假成亲，还约法三章合作报仇，肯定会笑话张潭，这样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他的贴近，令她呼吸急促，感觉不适，但她仍旧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张潭这才放开了手，感觉到身下软绵绵的，女人的身体跟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果然不一样。他莫名耳朵发热，翻了个身，在王可依身边躺下来。

瑶琴在床帐之外道：“小姐，我给你送洗脸水来了。现在要起吗？”

王可依应了一声，“你先把水放下，稍等一下。”

她拢了拢衣服，才拉开床帐起来。瑶琴看到张潭居然躺在小姐的床榻上，顿时瞪大了眼睛，询问地看向小姐。那意思显然是：不是说好的假成亲吗？怎么还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王可依在唇边竖起食指，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洗漱。

她走到铜镜前坐下，瑶琴过来给她梳头。瑶琴明显是欲言又止，但是介于张潭还在屋里，她不敢贸然开口。

半个时辰后，张潭慢才悠悠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王可依注意到他虽穿着一身黑色粗麻外袍，腰间却揣着一个颇为精致的黑色荷包，上面还绣着白色双犬，也不知是哪个心爱女子所赠。

张潭打了个哈欠，对王可依懒洋洋道：“夫人再辛苦两天，我们很快就到黑云岛了。”

王可依微笑，“好。”

他说的那个黑云岛，应该就是黑云帮的老巢。估计她们进去了，就更难有自由了，所以她得想个办法下船给千娆送信才行。

过不了几天，她被劫亲的事应该就传开了，到时候刘千娆自然也会知道，如果她们能联系上，刘千娆应该会尽力帮她的。

等到张潭出了船舱，王可依才和瑶琴耳语了几句，告诉她如何配合自己逢场作戏。瑶琴听话地点点头，她虽然没有小姐那么聪明，但是会全力支持小姐，帮她把事情办好。

张潭来到甲板上吃饭，阿鲍和外面的兄弟都对他笑得很暧昧，阿鲍道：“二当家的，真有福气，娶了个又美又听话的千金小姐。估计这次回去了，大当家的都要羡慕你呢。”

张潭笑笑没有说话，这位千金小姐长得美是不错，但是听话就未必了。

睡了一晚，他也清醒了一些，回想起来，这位千金小姐可算是进退有度，先是让人觉得她可怜，放松警惕，后来又淡定分析，跟他谈判合作，还能配合他演戏。这样一个识时务的女人，加上她的美貌，估计真是个能成事的，感觉很有意思。

他现在只期待，江渊得知自己抢了他夫人后会是什么反应，最好有机会能让江渊看到，他和王可依恩爱的样子，绝对会把江渊那个伪君子气疯，想想就觉得过瘾。

午后时分，瑶琴跑到甲板上来找张潭，一脸急色道：“不好了，二当家的，我们家小姐病了！您能不能想办法把船靠岸抓点药呢？”

张潭皱眉，“病了？我去看看。”

瑶琴跟着张潭走进船舱，“可能是最近被王路阳虐待的后遗症，再加上晕船，小姐说今日醒来后就有点头晕，现在越来越严重了，饭也吃不下。”

张潭掀开帘子进去，只见王可依闭着眼靠在床榻上，脸色寡淡，唇色发白，呼吸迟缓，似乎确实病怏怏的。

他坐到塌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并不觉得烫，应该没有发烧，反而有点凉。

瑶琴生怕他看出不对劲来，急道：“我们家小姐体寒，病了不吃药是很难好的。二当家的，您行行好，赶紧让船靠岸，我带我家小姐看大夫。”

张潭斜了瑶琴一眼，凉凉道：“我自己的夫人，我比你会心疼。”

“……”那眼神又凶又冷，瑶琴呐呐不敢再多说话。

第5章 用心

张潭站起身走出去，对外面喊道：“阿鲍，让船老大把船靠岸，去最近的镇上给夫人看病。”

瑶琴吓得喝了一杯茶水，平复了一下自己刚才的紧张，心想总算是蒙混过关了，等上岸了，她就有机会给刘千娆传信了。

等确定张潭走远了，瑶琴给王可依也倒了一杯水，扶她起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