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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香岸(3)
作者:四润 阅读记录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对本公子指手画脚,缺乏自知之明。
这阵子余稻香出急诊,说话多嗓子冒烟,冰箱里只剩两颗梨,可偏偏薛稷藏他就不吃梨。薛公子指示,“出去买,多买点,再买点水。”
嘴硬跟心里有数不冲突,看来薛公子这是在战略储备,不知要在这里耗到几时。余稻香右手一摊,“给钱。”
薛稷藏打开付款界面,趁屏幕亮着把手机递了过去,“自己输。”
余稻香没打算过分劫财,毕竟不能杀鸡取卵,心中粗略地按富贵高标准给薛公子未来三天的伙食住宿费定了个价,顺便乘了个系数,扫码给自己转账。
一边转一边嘴上不闲着,“这个数额包含一点信息费,算我卖您个情报。”她语气稍顿,卖个关子求关注,
“那时是潘助理主动联系到了我,我才找到了您。”
否则就凭她,一个孤身北上整天泡在校园里的学生妹,能知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薛公子的行踪?还是回国探亲那样行程满满的当口。
薛稷藏朝向窗外那团黑漆漆,还是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仿佛这根本就是一条旧闻。
天寒地冻,余稻香才不会披星戴月地出门买什么东西,直接叫人外送。入夜,两人在同一屋檐下擦肩而过数次,却相对无言,视彼此为空气。
安排好薛金主的饮食起居,余稻香抱着被褥铺在主卧宽大的飘窗,迫不及待地躺下,奔波一天,回家还要伺候人,真劳神。
薛公子皱眉,不满,这就想登堂入室了?经我允许了么,“隔壁不是还有一间房。”
余稻香背对着他,声音冷冰冰硬邦邦,“这是我的房间。”
您要是有处可去,何至于屈居于此,寄人篱下还这么多事儿。余稻香确实困傻了,忘了是谁寄谁之篱下,这明明是人家薛公子的房产。
虽然龟毛,这女生睡相尚可,呼吸吐纳寂然无声,也不翻烙饼。她的存在若有似无,薛稷藏闻到了一丝丝人气,知道有人在,却又锁不定方位,恍恍惚惚地困意来袭,竟也觅得一枕黑甜。
次日周六,睡得迷迷瞪瞪,隐约听见有人敲房门,薛稷藏一猛子扎进枕头不听不听蛤蟆念经,可对方还是敲个没完,边敲边吆喝,“余稻香你还在睡?今天你有班…”
不得已从半梦半醒到悠悠转醒,薛公子的起床气眼看攒成了一股邪火,一触即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眯眼四下张望,这不是他家,这是他那个便宜的前小姨子住的地方,而外头敲门的声音,是个男人。
第四章
门被拽开,门里门外戳着的两个男人看到彼此,不由得人均一怔。
门外的男生二十出头,身量中等,戴着一副眼镜略带些书卷气,镜片泛出的蓝色微光遮不住下眼睑淡淡的乌青。以薛三对自己外貌的自信和多年来阅人无数形成地审美高要求,这男同学顶多算清秀,不算难看而已。
相较于薛稷藏起床气中仍能保持的淡定,男同学对门里这个男人即刻拉起了警戒线。这也不算夸张,一个顶着鸡窝爆炸头的陌生男人赤膊上阵突然出现在隔壁女生的闺房里,不得不防。男生语气不善,“你是谁?”
边堵住质问,边拿起手机打电话。
估计是余稻香没接,男生换了个号码重新拨,“麻烦找一下余稻香余大夫。”
男生的目光在薛稷藏身上上下巡梭,这男人身形高大,肌群壮观,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慵懒疏离傲慢,真不招人待见。
电话接通,“喂?家里有个男的…是你表哥?”男生狐疑,“可他自己说他是你表叔…”
电话那头的余稻香一愣,是不是所有金主爹味儿都这么浓,印象中薛老板比她大七八岁吧,这怎么直接就「叔」了。
总之,虽有疑虑重重,这莫须有的亲戚关系终究是让男生炸起的毛被捋顺了些。男生开始礼尚往来自我介绍不啦不啦,薛稷藏揉揉眼睛,耐着性子蹙着眉头听完,左耳进右耳出,关门,再度摔进了床。
回笼觉是别想了,这是三十岁的薛稷藏失去的功能之一。静默之下,方才从右耳朵出去的那男生的话又重新旋回耳边。
这前小姨子,真是天下人都不得负我。白住着他的房子不说,还坐地当起了二房东,把隔壁那间租出去中饱私囊。难怪说「这是我的房间」,敢情隔壁并不是她的房间。男生提起她来满眼的温柔缱绻,估计除了贡献那一份房钱,还是只舔狗。
长得就是一副狗腿样。
不过这关他鸟事,手机震动,切断了这晨间八卦。薛稷藏拿起手机扫了眼屏幕,潘海阔。
从未有过,薛稷藏按下接听键前,先低头在心里头碎碎念,莫名其妙地做了个类似祈祷的动作。也没有具体念什么,只是些杂乱的音节沉在心底,电话接通,潘助理的声音虽还是那么明快殷勤,但话一出口,便碾碎了薛稷藏潜意识里所有的但愿:
“哥,起了么?我去兰汀公寓接您?”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薛稷藏就只给奶奶打了个电话请安,老薛总对他这个逆子身在何处从不干涉,除了余稻香,理应无人知道他在哪儿,潘阔海应该刚从郊区回来更不该知道,然而他却精准地说出了他的定位,看来这是百密一疏了。
薛稷藏身边那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最亲近最得力的副手,在跟他,整他,还刻意做出不在场证明,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送他西去。
多活几年有好处。若是二字打头的年纪,此时薛稷藏手里的手机早就飞出去砸向落地窗了,不比如今,尚能不咸不淡地回一句,“嗯。”
大不了也是个走。离开他的人多了去了,母亲,之后就是那一个又一个的女友,再多一个也无妨。分离是人生常态,要习以为常。
厘清前后,薛稷藏木然起床,走进主卧卫生间。低头审视,在他见过所有女人的盥洗台里,这个陈设最为简单,仅有的几个瓶瓶罐罐分工明确,润肤露无色无味,薛稷藏捻起一看,敏感肌专用,很好。
潘海阔打完电话到现在过去快十分钟了,离得也不算远,按说该到了,到现在也没信儿。要换以前薛稷藏早打过去催了,但今天,乃至以后,他可能都不会再打。打开门信步踱到客厅,薛稷藏俯视着楼门口,再没动静他就叫车直接去工地。
呵,生活该是有多索然无味无趣,大礼拜六众叛亲离的薛三公子要去加班加点争当事业咖了。
胡思乱想间,有人在背后叫他,“表叔,您要吃点东西吗?”
现在的孩子们各个都有这社交牛杂自来熟症吗。没记住名字的小室友端着几枚水煮蛋,饶有礼貌地发问。薛稷藏早餐必吃,也没客气,施施然坐到了餐桌旁。
这白捡来的大侄子自顾自忙碌地张罗,“冰箱里有冰块杯和液体咖啡,应该是小余买的,是不是给您准备的?”
小余。
薛稷藏已然忘了他上一次这么亲昵地呼唤一个女人是在何时,大侄子将一杯速成冰美式摆到他跟前,“我们在家从不喝咖啡,觉都不够睡。”
真难喝,标准的便利店勾兑品。薛稷藏慢条斯理地剥着鸡蛋皮,听对面男生左一句右一句都是小余,便随意搭了一句,“你喜欢我侄女?”
谁还没年轻过,十有八九这大侄子和大侄女在人前就是公开的一对,果不其然,大侄子大方点头。薛稷藏忽然起了八卦的闲心,“所以你们这是在同居?”
“那倒没有。”大侄子答得意兴阑珊,语气中隐约有些挫败感。
“她不愿意还是你不行?”薛稷藏问得开门见山。大概没接触过这么一针见血的表叔,大侄子险些被蛋黄噎到。
“都不是,她说…她不能保证不喜欢上别人。”
费这个劲,简而言之不就是不喜欢你么。薛稷藏对这种小朋友间的你情我不愿的追逐戏码失了兴趣,此时手机在兜里震动,他拿纸巾揩了一下手指,不是潘海阔,是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