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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香岸(13)

作者:四润 阅读记录


钟琮握着方向盘,一点一点地往老板公寓挪。天气恶劣,聚会取消,堵在路上很无聊。脸上的伤疤有点痒,钟琮忍住不去挠。

小余大夫的售后做得周全,早早地给他拆了线,贴了一阵美容人工皮。之后不用贴了,给了两支祛疤药膏交代他每天涂,叮嘱伤口不要挠,力争还他一张无瑕的脸。碰到这么负责任的小大夫,钟琮深感庆幸和感激。

正想着,说曹操曹操到,路灯下那身浅灰色的羽绒服不正是昨天才见过的余大夫。

这儿离公寓不远,堵车的间隙钟琮分神望过去,只见路边潇潇细雪下,余稻香袖着手揣着兜,扣着羽绒服帽子,羽绒服下两条筷子腿,看不清脸。

两米开外,两个男生不知为何在撕扯,一个揪着另一个的衣领,拳头在空中挥舞半天,就是不见落下,另一人口中振振有词,看上去淡定许多。

后车滴滴了好几声,钟琮专注吃瓜没听见,后排的薛稷藏伸出长腿敲了敲座椅背,“走~”

把老板送到大堂,钟琮打方向欲走,薛稷藏一条腿迈出了车厢,回头警告他,“少多管闲事。”

原来老板也看见了。钟琮点头,薛稷藏迈出了半步,再度回头警告,“别阳奉阴违。”

钟琮汗颜,“我这不是怕余大夫吃亏嘛…”

呵,薛稷藏笑他天真,“她会吃亏?她看热闹看得比你还悠哉。”

轰走了钟琮,薛稷藏踱步上楼,走上电梯刚转过身,便看见余稻香冷着一张事不关己的脸,披一身风霜,闲庭信步而来,向对面的电梯漫步而去。

薛稷藏按下关门键,将那道背影关在了电梯外。什么两男争一女的烂戏码,幼稚,争什么劲,你看她哪有心,全身而退,置身事外。

可是随着电梯上行,有些画面不受控制地跑过了薛稷藏的脑海,细想之下,颇为诡异。

薛公子从小舍不得过度用眼学习,视力保持良好,刚才路边那两个蠢货应该一个是大侄女的前室友,那个明面儿上的「男朋友」小佘,另一个像是在公寓大堂出现过的她的讨债鬼弟弟。

按说这「姐夫和小舅子」,见面理应互敬三分才是,他们俩有什么可打的。

因为钱?还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感情纠葛」?

第十七章

薛稷藏提醒别人不要多管闲事,自己却把别人的闲事琢磨了半天,还越想越离奇,真是见鬼。

事实证明,男人也有直觉。那个「弟弟」三番五次闹到他跟前,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横竖不像只好鸟。

果不其然,次日周六,薛稷藏和钟琮从工地回来,正准备上楼一起去梳理一下工程电路,地库车位斜对面的暗处鬼鬼祟祟冒出来一个影子,阴测测地低呼一声,“薛先生?”

薛稷藏皱眉蹙额,这姓余的一家子怎么各个都像水蛇,不,像水蛭,扑上来咬住他就不放。

当真如余稻香所说,这「大侄子」还不如余稻香,也不看人脸色如何,嬉皮笑脸地只管往前凑。

“我是余稻香的弟弟余稻成,您能不能说说余稻香,让她把电话号码给我,哪儿有一家人不联系的?”

薛稷藏像路过一堆有异味的垃圾一样扫了他一眼,“不认识。”说罢转身就往电梯间走。

这余稻成个头不矮,五官长得也算周正,就是眉眼间流窜着一股刁蛮猥琐气,看着让人难受。见薛稷藏要走,余稻成伸手就要去拽他,被钟琮一掌挡到了一边。

余稻成扑了个空,衣襟都没碰到干着急,扯开嗓门就大喊大叫了起来,“她拿了您的钱肯定听您的!您帮帮忙!别走呀!”

薛稷藏充耳不闻,继续走他的路。眼看薛稷藏越走越远,余稻成急赤白脸地在后面穷追不舍地嚎了起来,“我姐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被你这么不清不楚地关起来养着!快来看呐!薛老板欺男霸女啦!”

入夜的地库人迹罕至空空荡荡,余稻成冷清的干嚎有了回声,莫名地诡异可笑。玻璃门将嘈杂挡在了电梯厅外,但见钟琮一手钳住余稻成的双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开始打电话。

「欺男霸女」,薛稷藏笑了,没着急上楼,不近不远地冷眼旁观。钟琮挂了电话,开始不紧不慢地跟余稻成交涉了起来,余稻成一开始还哇哇乱叫,渐渐地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没动静了。

电梯叮一声响,薛稷藏准备先上去,此时对面的一部电梯门先一步打开,一阵旋风席卷而来。

但见余稻香披头撒发一身的煞气,按开电梯间的隔离门就冲了出去,二话没说照着余稻成的脸「啪」地甩了他一个大耳光。

这一嘴巴打得结实,又清又脆余音绕梁,余稻成的双手被钟琮扣着,无处可躲,当时鼻血就下来了。这样过于彪悍的余大夫,钟琮也是初次见,当时有点震懵了,本来他防范的重点是压着余稻成,现在另一只手还得拦着如母大虫下山的余稻香。

余稻成回过味儿来怒不可遏,“翅膀硬了你余稻香!敢打老子!”开始奋力挣扎要去薅他姐。

双拳难敌四手,局面濒临失控,钟琮忙冲薛稷藏求助,“老板!帮个忙!”

余稻香这一掌风打通了薛公子方才气血淤滞的任督二脉,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气定神闲地看着余家姐弟嚎叫撒泼,又撕扯了几个回合,钟琮顾西顾不了东,急了,“老板!!”

薛稷藏这才施施然走出来,去拽余稻香,这女的力大如牛,一只手简直制不住她,薛公子只好双手齐上阵,生拉硬拽把她往回带。谁知她胳膊使不上劲儿了,那两条腿开始起飞,对着余稻成就是一阵飞踹,最后薛稷藏几乎是将她拦腰抱回了电梯。

电梯逐层上行,余稻香用力过猛,气喘吁吁,隔着羽绒服都能看到胸廓起伏,脸上倒是一派风轻云淡,薛稷藏非但不劝解,还幸灾乐祸火上浇油,“这就你所谓的「能处理好」?”

余稻香沉吟不语,电梯过了八楼,方才道,“对不起,他本来明天就要回去了,我没防着临走之前他能打听到你。”

言外之意,余稻香将她这个不招人待见的弟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谁知半路出了这么一个岔子。

“还用打听,肯定是你那个小男友说得呗。”薛稷藏满是嫌弃。

“不可能。”余稻香脱口而出。

听听这小情侣间的默契,薛公子嗤之以鼻,“现在你还想说不关我的事?他已经骂到我跟前儿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骑在我脖子上拉屎了?”

“他明天肯定回老家,不会再有差池。”余稻香神色自若,也顾不上计较小表叔言语粗俗,打定主意守口如瓶。不过看薛稷藏面色不虞,她软声道,“我不是要吊你胃口或恶意隐瞒什么,就我家那点破事儿,能远离就尽量别掺合。”

二十分钟后,钟琮上楼,揉了揉被拜得生疼的手腕儿,表情有些复杂,薛公子先一步掐断了他那编故事的婉约心思,“实话实说。”

钟琮叹了口气,“这男生说他是余稻香的弟弟,大学毕业后没找工作,一门心思准备考研,这次是想考北方的学校,想来这边上读补习班,先来探探路。他说他来找余大夫不是想要钱,补习费用家里给他出,他就是想联系到余大夫。”

钟琮开了瓶气泡水,喝了一口,继续道,“按他的说法,余大夫一直在骗家里,跟家里说是在隔壁省念书,但他去找了好几回都查无此人,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在这里。还有…”

钟琮迟疑,薛稷藏示意,“继续。”

“他说,余大夫就是个「江湖骗子」,她也骗了你,不过具体是什么,他没说。”

「他没说」,薛公子冷哼一声,八成是他不敢说,指不定有什么小辫子捏在余稻香手里。看老板沉思,钟琮继续汇报加请示,“我跟他说了,地库有监控,刚才他胡说八道那些话足以报警告他诽谤,他应该是被吓住了,估计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但…要不要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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