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和玛丽(60)
“你又不是组长,管那么多干嘛?”对方咄咄逼人,“她碍着你的事了?”
尹夏霈据理力争:“她没碍我的事吗?组长是你哥们儿,所以不给她分配活。可是假如她干活的话,组里其他人至于那么累吗?我就说句公道话而已,别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你自己去问问,他们只是不说而已,哪个真一点怨言都没有?背后早就把你们俩骂尽了!”
被戳中死穴,那人气急败坏,当即撸起袖子,伸手抓住尹夏霈手腕就要拉。
他被猛地退了一下 。
身子后仰,要不是身后有陪同的伙伴在,恐怕会摔个四仰八叉。
白玛说:“有完没完了?”
她一字一顿的,双眼像猫铃铛似的睁大,直勾勾射穿对面凶相毕露的年轻男性。
那人率先不满地叫骂起来:“你谁啊——”
“我问你有完没完了!”白玛猝然打断他,像恶狠狠劈断一截木头。吱呀一声,她扭头,不是逃跑,也没有回避,目光锁定一旁的垃圾桶。
她好像不怕脏。
这里是校园内一条平平无奇的路。
白玛透过垃圾桶打量几眼,太暗,看不分明。就在这时,她不打招呼地飞起一脚,将整个垃圾桶踢翻。
垃圾桶应声倒地。
垃圾散落一地。
她的行为太过违背常理,以至于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应过来。
包括尹夏霈在内。
判若两人。
尹夏霈倏然萌生这样的想法。
有什么东西变了,就在她眼前发生了难以解释的改变。
今天刚见面时,尹夏霈没有开口就问乔奇祯。她说:“上次,直接问了你一些隐私的事,不好意思。我也是没想太多。”
花了几秒钟,白玛才会意她说的什么事。她说:“没关系。”
遇到割腕的伤,不可避免会想到那种事吧?
白玛是学戏文的。学艺术的不是尤其容易有些这样那样的问题吗?尹夏霈回想起自己在言情小说杂志里看过的青春疼痛文学,里面女主角就有抑郁症。文章大幅描写了女主人公如何在悲伤中开出一朵花来,即便散发出需要人拯救的气息,却也同时治愈了别人。
那样人物描写衰弱而绮丽,从不少不食人间烟火的读者那夺得了怜爱之心。
然而,眼前的白玛是这种角色吗?
答案是否定的。
她不是什么弱势群体。
她不会向别人求救的。
她甚至看不起他们。
白玛捡起一只苏打水的玻璃瓶,将瓶底抵在垃圾桶盖上,扬起手臂,用力地砸了下去。
“操。”
人群中传来一句微不可查的脏话。
但却几乎是所有人的内心感受。
再回过神,白玛已经拿着凶器朝他们逼近过来:“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是吗?反正你们也就只会聚在一起欺负说真话的人。看看是谁教训谁——”
说着她朝他们冲过去。那些人当即一哄而散,为首那个戴眼镜的更是边跑边骂:“神经病啊!”
尹夏霈也在这时幡然醒悟,连忙拉住白玛,在学校保卫袭来前溜之大吉。
她们没命地奔跑。最初是白玛被她拉着,到后来变成她去追逐白玛。两个人逃出校园,闯红灯穿过街道,跑到地铁站入口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白玛笑得直不起腰来。尹夏霈则忿忿不平地抱怨:“那几个脑残。”
“那种敢来找麻烦的,只知道装模作样,看起来耀武扬威,其实最循规蹈矩不过。”白玛说。
尹夏霈叹了一口气。
“课题组里的朋友们都劝了我别和他们杠。”她说。
听完这话,白玛笑了一下。
那笑稍纵即逝,聚拢和消散的速度过快,因而渗透出几分嘲讽。
“朋友?”她问,“你做这件事,有谁出来帮你说话没有?”
尹夏霈沉默了。
她说:“她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所以你其实没有朋友。”白玛说。
假如是朋友的话,她会因顾及她们的难处忍住不发言,又或者,她们会不顾难处为她挺身而出。
白玛不会治愈别人。
她只会持刀行凶。
并且令人难以反抗。
霎时间,尹夏霈已经被说服,只是凭本能试图辩解:“不是的,只是……”
白玛根本不理会,转身径自刷卡进站。
她路上又去7-11买了啤酒和饭团,一边吃东西一边玩《candycrush》。吃得太多,以至于找到一间公共卫生间,刚蹲下身,食物就自动顺着食道逆流出来。
胃袋空空荡荡,手上沾着呕吐物的气味,稿子一字不改已经一鼓作气写了四万字,72小时没有进入过睡眠状态,白玛神清气爽地回酒店。
她一路哼着soma的《世界第一努力的人》,脚步轻快地走到房间门前。正翻着钥匙,歌刚好唱到“我会一直守护你”,就在这时,她回过头,墙壁的尽头挂着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