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和玛丽(30)
白玛摇摇头:“读书太烦了。”
“那写剧本?可你不喜欢写剧本。”迫切想听到答案,乔奇祯口不择言,连白玛没告诉过他的事也脱口而出。
他知道她并不喜欢编剧这行。
只见白玛仰头,嘴角的笑也颓丧起来:“不写剧本留不下来啊。
“就这样吧。”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
之后便是毕业大戏。
校内校外,拿到票提前去占座的人不在少数。白玛在路上偶然遇到之前接活儿时认得的苗莉,正好给她带路,顺便聊聊工作。
“没想到你也会去看本年级的毕业大戏。”苗莉说。
白玛给人的印象是总在忙忙忙快快快赶赶赶,时间能直接换算成人民币。
“你们年级已经红了的挺多呀,”苗莉一边看宣传册一边说,“还有个唱跳艺人。”
那天的演出进行得很顺利。
受明丽阿姨所托,白玛拍了好几张乔奇祯的照片,以至于被苗莉误会:“你还追星?”
“以前追,这次是受人所托。”白玛也不好否认,只能搪塞说,“我不是他的粉。”
落幕后,白玛先送苗莉出去,然后才绕去找乔奇祯。她去得太晚,以至于那里已经热闹非凡。为了听清担任场务的同级说话,乔奇祯不得不把脸靠过去。与此同时,他身边还围了些等待合影的观众。
人太多了。
她越不过去,只能隔着人群喊他的名字:“乔……”
“乔奇祯!”有人叫他的名字。
几个拿有shito和乔奇真手幅的女生沿着声音回头,不知不觉为她让出一条抵达乔奇祯面前的通道。尹夏霈走上来,以鲜活的笑容与热情洋溢的气场抓住他:“乔奇祯!你太棒啦!”
对于她的出现,乔奇祯并非始料未及。几天前,她找他要了票。
“是我的同学们好。”
他说得很谦虚,笑容却很闲散。
“等一下你们是不是要去庆功宴?我一天没吃饭了,能蹭个饭吗?”她笑着说完,问的却是一旁的场务。
乔奇祯借此机会给旁边粉丝签了手幅,面对粉丝“怎么这么久没活动”的提问,他还得替公司圆场:“我是全村的希望啊,要读书嘛。”团里就他一个还是大学生。
又说:“放心啦,马上就回去了。”
完成fan service,再回头,他发现尹夏霈正盯着他的手。
乔奇祯的手掌心有块伤痕。
才看了一眼,尹夏霈就捉住了他的手。女生的手很温暖。尹夏霈问:“这是怎么弄的?”
然后仰头,恰好是个可爱又可怜的上目线。
“剪刀,不小心弄伤了。”
“啊,好可怜。”她望着他。
乔奇祯嘴角一抬,并没有往心里去,轻描淡写地说:“这有什么,我以前还见过有人弄断手筋的。”
他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就在这时,捕捉到注视着他的一双眼睛。白玛的眼睛里是沉甸甸的一潭死水,黑得倒映出憧憧人影。
那样的距离,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乔奇祯的手还在尹夏霈那里。白玛静静地看着他们,良久,又或者并不久,她转过身去。
白玛在庆祝首演成功的人群中逆行。
她屡次三番被人撞到肩膀,却始终不肯回头地朝前走。直到跨过那扇门,脚步越来越快,一步接着一步,羞愧而决绝,悲怆而艰涩,白玛一头撞进风和夜色中。
她是一把匕首,在漆黑中被擦拭得雪亮。
乔奇祯抽回手,一个字都不再说。他默默别过脸,湮没进阴影里。
思绪如一叶小舟在晦暗的阴影里激剧颠簸,湍流是他动荡不安的心。在灰蒙蒙的记忆中,白色白得刺眼,明亮得触目惊心。
那是一件往事。
他和那时还叫白玛央金的白玛在一处学习绘画。
本来只是一场恶作剧。
乔奇祯藏起白玛央金的铅笔,而出于报复,白玛央金藏起了他的一瓶颜料。
他那时候太年幼,逞强心切,于是不用白色,就这么画下去。
画渐渐陷落进无尽的混乱之中。
有一天散学,趁白玛去洗颜料盘,乔奇祯偷偷来到楼梯间。白玛把他的白色颜料藏在扶手的围栏里,被风吹着滚落,此时正卡在中间。
他早就发现了,却始终不肯服输去取。
而现在,他忍无可忍,受不了了。
乔奇祯伸出手去。小学男生纤细的手腕穿过生锈的围栏,一点一点朝前。指尖触碰到了,他摸到了盖子,却无法更进一步,于是只能先把瓶盖拧下来。
颜料瓶近在咫尺。
他再度伸出手去。
然而,这一次,在他还没触及的时刻,围栏骤然松动,颜料瓶毫不留情地向下坠落。美术教室在六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