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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外,柔软的雪纺裙摆轻轻擦过门框,闷声不响地消失在过道尽头。
心如止水。
温柚站在盥洗台前,望着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双眼渐渐失焦,神思出走。
心如止水。
她晃了晃脑袋,打开水龙头冲洗双手,冰凉的液体划过肌肤,带走所有温度。
心如止水。
她把水开到最大,却还是,怎么都冲刷不掉脑子里反复回荡的声音。
厨房内。
靳泽安静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又觉得上个话题没聊透,忍不住再问一遍:“娆娆和柚子到底哪儿像了?娆娆比较内向,柚子那么活泼……”
“活泼?有吗?”云深不太认同,“我怎么觉得她也很内向。”
靳泽:“柚子的性格比较复杂,有熟人在身边和没熟人在的时候是两个样子。她在我面前一直挺活泼的。”
云深听罢,冷冷地“哦”了声。
靳泽瞅他一眼,忽地一笑:“你觉得她内向?你有没有想过,那可能是你的问题。”
云深:……
空气沉寂须臾,云深渐渐停下切水果的动作。
难不成。
认识这么多年,温柚心里一直对他有意见?所以没把他当熟人,在他面前总是放不开。
云深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转念一想,他这脾气,就算惹到了人,他也没感觉,不在乎。
可能真的在某个他没意识到的时候,惹人家讨厌了。
当然,也有可能根本就没这回事,是他的感受不太准,其实温柚在他面前那个样子,也算活泼。
“说到这个,我前段时间刚巧翻到一个蛮好笑的视频,是梨子高中的时候拍的。”靳泽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一个年代久远的视频,拿到云深眼前,两人一起看。
视频里是十年前,高中运动会上,高三男子组4×100米接力赛进行的画面。
录视频的是黎梨,温柚和云娆站在她身边,一起给参加比赛的云深和靳泽加油。
他俩是前后棒,云深在后,所以妹妹们都守在云深的起跑点,方便把他们俩都录下来。
靳泽戳戳手机屏幕里十八岁的云深,嘲讽道:“你当年看起来真的有病,人都站在跑道上了,还拿着本子背单词。”
云深看着视频中青涩单薄的少年,扯唇:“这叫利用碎片化时间。”
靳泽:“嘘,比赛开始了,你仔细听。”
发令枪响,靳泽是第一棒。
镜头对准跑道上疾驰而来的少年,画面剧烈地摇晃着,麦克风清晰录下了黎梨和温柚稚嫩又激动的叫好声:“靳泽学长加油!冲冲冲!靳泽学长太帅了!”
那时的云娆非常腼腆,加油声完全淹没在闺蜜的大喊大叫中,宛如蚊呐。
少年靳泽一马当先冲向交棒处。十年后的靳泽憋着笑,温馨提示云深:“到你了。”
接力棒朝前递出,云深侧着身,稳稳接住,离弦箭一般飞奔而去。
就在这一瞬间,妹妹们的加油声突然小了一半。
云深听得很清楚——
前一秒还兴高采烈的温柚,这一秒,莫名其妙就喊不出声了。
她只给靳泽加油。
到他上场,她立刻把嘴闭上。
这什么意思?
云深唇角拉平,抬起手,啪地摁灭了靳泽的手机屏幕,十年前操场上喧闹的声嚣也戛然而止。
“无聊。”他拿起流理台上一盘水果,搁到靳泽手上,动作很难说没带点暴躁。
靳泽幸灾乐祸地哼笑了声,端着盘子走出厨房。
云娆恰好过来叫他们去露台吃蛋糕。云深还有一盘生鱼片没弄完,冷冷道:“别催。”
云娆莫名其妙被凶,拽了拽靳泽胳膊:“我哥咋了?”
靳泽扬眉:“没什么,被你老公的人气打击到了而已。”
云娆:……
即将零点,云深终于带着他的最后一盘菜来到露台,落座。
温柚坐在中间,双颊泛着微醺的粉光,冲他笑了笑:“哥哥辛苦了。”
云深没什么反应,不冷不热的。过了几秒,好像才听到她说话,他淡淡冒出一句:“不辛苦。”
少见他这么礼貌,有问有答,也没有显摆自己或是嘲讽对方,温柚有些讶异,唇边笑意加深了些。
刚才和云娆她们喝了点甜滋滋的冰白,温柚的心情早已平静下来。
云深只把她当妹妹,对她完全没感觉这事儿,温柚一直都知道,对她而言,本是像呼吸一样寻常的事。
只是第一次听他亲口承认,打碎了她心里挥之不去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幻想,彻底陷入现实,难免会产生一些无所适从。
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能整理好情绪。
零点到了。
整幢别墅的所有灯光忽然熄灭,四周陷入黑暗,唯有蛋糕上摇曳的烛火,与漫天闪烁的星辰交相辉映。
温暖的火光在温柚脸上跳跃着,明明灭灭,低垂的眸子像两颗晶莹琥珀,水洗过一般清亮温柔。
音响淌出乐声,云娆和黎梨边鼓掌边唱,靳泽跟着哼了两句,瞥一眼对面的云深。许是烛光和煦的缘故,他英冷的眉眼收敛锋芒,虽然没张嘴,坐姿仍像个大爷,却也和着歌声拍了两下手,看起来没那么格格不入了。
唱完生日歌,众人催促温柚许愿。
温柚双手合十,闭上眼。
希望自己工作顺利,事业成功。
希望朋友们身体健□□活幸福。
至于其他……
算了,没有了。
温柚睁开眼,伴着鼓掌欢呼声,她吹灭蜡烛。
接下来,吃蛋糕吃菜,碰杯喝酒聊天,闹闹哄哄到凌晨近两点,疲惫才缓缓爬上来,热闹终于散场。
温柚脱掉礼服,换了身轻便的棉质连衣长裙。
住家保姆在露台收拾残局,温柚转了一圈,把礼物都搬进房间,云深送的显卡摆在一堆亮晶晶的礼物中,好像误入漂亮国的外星物种。
温柚盯着看了会儿,突然抱起云娆送的香水礼盒,压在显卡上面,盖得严严实实。
黎梨今晚和温柚睡一间房,现在正在浴室洗澡。
两点多了,温柚没有一丝困意,又来到露台,靠在栏杆边,吃剩下的水果。
云娆打着哈欠经过露台落地窗,温柚随口问她:“靳泽和云深呢?”
“靳泽去遛狗了,我哥……我也不知道,刚才看他接了通电话,可能已经走了。”云娆说道,“我去躺着了,你也早点睡呀。”
“嗯嗯。”
云娆前脚离开,楼下花园后脚就传来一声狗叫,温柚探出头张望,就见靳泽遛狗回来了,雪白的白熊犬兴奋地扑向某个站在树下打电话的高大男人,被嫌弃地避开了。
云深正在打工作电话,没空搭理狗子和兄弟。
白熊怏怏地走开,圆溜溜的眼睛瞅见二楼的温柚,高兴地又吠了声。
云深闻声抬眸,望见温柚,很快又移开目光。
温柚仍倚着栏杆,装作没看见他,淡定地吃她的水果。
夜风习习,星辰在天空中缓慢流转,靳泽和狗子早已回到室内,云深这通电话却一直没打完。
他大部分时间都侧对着温柚,时而站立不动,时而迈开长腿,信马由缰地在草地上逛荡。
温柚一整盘水果都快吃完了。
真佩服他们这些凌晨谈工作的,卷起来不要命。
她准备回去了,最后瞥一眼楼下那人,没想到,他恰好也在看她。
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电话会议竟然还没结束。
温柚微微挺直腰,转身面向他,指了指后面,表示她要回去了。
云深神情淡淡的,一边听电话那头远在美洲的同事开会,一边散漫地抬起右手,朝温柚勾了勾。
什么意思?
温柚不明所以地盯着他,又见他修长的手指朝下一点,似乎在示意她看地上。
温柚垂眼看向地面,眸光忽地一怔。
暮春时节,北城柳絮和杨絮泛滥,别墅前的草地上滚落了不少,一团团的,还没来得及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