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陈秋夏哑口无言。
王小妮的情绪很直接,不隐藏;心里的酸心里的痛心里的难过无奈都在一字一句中发泄出来。她并没有与陈秋夏当朋友的意思,一点都不想,甚至不愿意见到陈秋夏。
“对不起……”陈秋夏低低道歉。
“你跟我道歉做什么?”却让王小妮更恨了。“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也不想再跟你说话!”“啪”地挂断电话。
如果那样狠狠地挂断电话能发泄心中所有的怨怼就好了。王小妮心里好不甘又难过,却又无可奈何。她甚至认为陈秋夏打电话给她,是向她示威。
“小妮?”徐母走过来。“谁打来的电话?你阿姨吗?”
“不,打错电话的。”王小妮很快回头,甜甜一笑。
“你这几天都待在家里,闷坏了吧?晚点让明辉陪你出去逛逛,晚上大家一起到餐厅吃饭。”
“今天晚上要出去吃饭啊!”可以出去透透气,王小妮心情稍微高昂起来。
“嗯。你想吃什么?”
“都好,阿姨决定就好。”
“那就吃‘都好’了。”
王小妮又甜甜笑起来。
她不是不知分寸的女孩,人家对她好,她都明白,不会无端闹性子、给脸色。她也知道,徐明辉既不喜欢她,感情的事无法强求,无法把自己感情的不顺遂怪罪在陈秋夏身上。
可是,她也只是一个平常的女孩,理智上能明白,心情却不受控制。她无法笑着恭喜陈秋夏;她甚至不愿意见到她,不想跟她说话或听到她的声立曰。
这是难以避免的吧?这样的情绪。
她并不想做个“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人,明明自己心里已经很难过了,还要假装大方,笑着祝福对方。不……她做不到!她的心是肉做的,会痛会难过。
这些年,她那么努力,想让徐明辉喜欢她,可是徐明辉却不喜欢她。而陈秋夏什么都没做,没有一丝的努力,就得到徐明辉的感情,这太不公平了!
她知道,她明白,感情的事没有什么公平或道理可言,但她还是无法不难过、不愤愤不平。但这终究无可奈何。所以,她已经决定要放弃了。
但她还是无法笑着恭喜陈秋夏。受伤的心,做不到那勉强的大方,这不算过分吧?
“看你笑起来多可爱。”徐母心疼地抱抱王小妮。“这几天你心情不好,哭个不停,阿姨都快担心死了。”
“对不起。”
“傻孩子。阿姨只是希望你快快乐乐的。”
“谢谢阿姨。”
“我让明辉陪你出去逛逛吧,别一直待在家里,会闷坏。”
“不用了。”
“出去走走吧,呼吸点新鲜空气。”徐母拍拍她。“我去叫明辉过来。要不,让他陪你聊聊也好。”
“阿姨,真的不用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跟明辉吵架了?”
“没有……”
“那就让明辉陪你出去走走,活动一下,晚上胃口才好。”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不能不碰面。王小妮点个头,又甜笑起来。
*** ***
“王小妮没事吧?”
还是某纪念堂前高高的台阶,还是午后徐徐吹着的凉风,还是宽阔辽远的广场,还是并肩坐着的两个人。
但他们坐得有点久了,连带过度的沉默。
“嗯,没什么大碍。”
天空蓝,但没有清境山上天的蓝,云也白得有点灰,沾了尘埃。
“阿夏……”有什么话说不出口,欲言又止的。
他冷静,不多话,至多沉默,但不是吞吐的人。她知道有什么了,只能沉默等着。
“我……”他吸口气。不能逃避。“对不起,我不能遵守承诺了信一他想看看这世界,希望她跟他一起去,而今,他却不能遵守这诺言。
他声音干涩,涩到发苦。
“旅程”终于真正结束了。在山上的时候就是终点了,她就有预感这一切要结束了。
“没关系。”她试着微笑,果然浮出淡淡的笑痕。
“我爸妈希望我别中止这一年。我爸从来没有要求我做什么,但他为了这件事,希望我多考虑。我——我不忍心违背他们的期望。”父母的恩、父母的情与他的人生纠葛牵缠,他无法无视他们的期望。
“你爸妈为你着想,全是好意。”虽然他们明白年轻时的游看天下与成熟而立后的游览,意义是不一样的。但她没说出来。不必她多说,徐明辉心里一清二楚。他已做了决定,她不想给他负担。
“我……对不起。”他看着她,眼里露着痛。
她不要他跟她道歉。
“你不需要道歉的。”她低了眼。怕眼眸泄露了心底的不舍与一点哀疡。
他这一离开,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吗?
他打算走研究的路。到他学业完成,还有多年的时间,然后毕业后的研究还需要持续不断的努力。这是一段漫长的学习研读生涯,一旦栽进去,就是漫漫的长时光。
“阿夏……”他欲言又止,又迟疑了。他能要求她等他吗?又要她等待多久?他甚至不敢确定,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突然地没把握起来。
可是,好不容易才又相遇,他真不愿!不愿与她再分离。他怕。怕就这么断了。
他不禁紧抓住她肩头,抓得好紧,她肩头隐隐作痛,好似要碎了般。
等我。
他嘴唇动了动,就是开不了口。
即使时代已经不一样,隔山隔水不再显得那么遥迢,更有便利的通讯工具,但两分离毕竟还是两分离,那摸不着、触不了对方的寂寞,还是深深刺割着相思的心。
“阿夏……”他声音干得发苦。
这一去,读完研究所,走上研究的路线,最少也要七年吧。七年!要他怎么对她开口,要她等他?
“这一次会很久吧?”她低声问。
徐明辉颤动一下,双手不禁抓得更紧。
“你跟我一起去吧,阿夏。”终于无法再强忍住,撕裂喉咙而冲破出来。
那怎么可能!她去了能做什么?而且,她负担不起。
她轻轻摇头。
“阿夏——”那声音受挤压,又干涩,竟破了似,仿佛在呜咽。
求求你,别拒绝我,不要拒绝我!
他在心里大声呐喊嘶吼着。
“我去求我爸妈,请他们帮忙我们……阿夏,跟我一起走……”那么用力,抓住她肩头的手骨节凸出,指节都发白了。
“别这样,明辉。”不希望他求他爸妈。“我去了什么也不能做,只会成为你的负担。”
“我们一起念书——”对!他早该想到的!升起了一丝希望,仿佛重见光明,眼神亮起来。“我会拜托我爸妈。你不必担心其它的事,跟我一起去吧,阿夏,我们一起——”
“明辉,”陈秋夏轻轻摇头。“你知不知道这会给你爸妈带来多大的麻烦及负担?别为了我这样做,别令他们为难。”
“阿夏……”徐明辉眼里的光采黯淡下去,缓缓松开手。
她低下头,将脸埋在阴暗里。心在滴血,但她不能哭,不敢掉泪。
“回去吧。”重新再抬起头,表情已经如常。
他默默站起来。她也默默。
就这样,一直默默无言。到了路口,陈秋夏说:“你不必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分离总是令人太难过。
她没问他什么时候会离开。怕依依不舍的情绪收拾不了,不愿意去碰触那缺口。
“我再陪你走一段。”
再陪她一段。
一条街,两条街……又一条街。终于,她还是停下来。
“你还是回去吧。”
她转身要走,他没回头,背对着她,手臂往后一伸,用力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阿夏,我求你……跟我一起走……”声音那么痛。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痛传染给了她。
多年记忆里冷静镇定的那男孩,乱了方寸地痛苦地祈求不愿再分离,怕那牵系会断了,如烟云两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