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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你突然那样昏倒……”丹尼尔解释说:“我吓住了,那个人就那样将你抱去医院!”
“那个人?你在说什么?”
丹尼尔把那天发生的事全告诉苏小小,试探地问:“你认识他?那人好象挺了解你似的,比我还关心你。”
“鬼才会认识那种人!”苏小小只顾着她长了翅膀飞走的五千块新台币,埋怨那个不知名的恩人太多管闲事。“不知道是哪个天杀该死的家伙!多管闲事的人,害我白白飞掉了五千块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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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丹尼尔这时是坐在百货公司地下一楼的小吃街,丹尼尔因井绳效应,不肯让苏小小再为省钱只吃面包,硬是强迫她必须吃些有鱼有肉有营养的东西;苏小小拗不过他,受不了他唠叨,只好花比面包贵十倍的钱,吃些她口中所谓没营养只吃钱的垃圾。
此刻她心痛飞走的钱,不知图报感恩反而咒骂“救命的恩人”,当然也没去注意到坐在两桌之外,背对着他们的“那个恩人”。
沈广之通常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以往,苏小小看到他和他的女伴时,他们总是往百货公司顶楼的高级餐厅;他的身份适合坐在那种衣香鬓影、充满高级优雅感的高贵社交场合。
这次他瞥见苏小小和丹尼尔朝地下小吃街走去,便以带笑的口吻建议他的女伴是否想换个经验,尝尝平民的口味。
但很显然的,他对面的女伴对这种嘈杂的场所感到很不安,官能性地产生排斥作用。
他们两人坐在一堆平凡的红男绿女当中,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落难的贵族——突兀,而且不谐调。但沈广之并不在意这些,他悠闲地吃着蚵仔煎、喝着贡丸汤,一边仔细听着苏小小和丹尼尔的对话。
“小小,”丹尼尔说:“对不起!你会这样都是我害的,你把钱都给我了,所以才会拚命想赚钱,才会累惨了。”
“谁说的?是我自己爱钱,我只对赚钱感兴趣。”
“别骗我了!人再怎么爱钱,也有一定的限度,不可能没道理的死顾着钱。你把钱都给了我还债,才害得你不得不如此死命赚钱。虽然你从不曾也不肯告诉我你心里的秘密,但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梦想存在,我毁了你的梦,害你又要重新开始去砌筑,我说得对不对?”
“不对。”苏小小仍不承认她内心存在的那个吟游的梦想。“我只是爱钱,没道理的爱钱,守财奴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天性。”
“你不说就算了。”丹尼尔叹了一声。
“丹尼尔,”苏小小用筷子敲敲丹尼尔的盘子说:“你不要一直在意那件事,钱再赚就有,可是如果你被砍断了一条腿什么的,会变的很难看,妨碍我的视线,那我就会变得很不快乐。”
苏小小表情连带动作,非常滑稽,丹尼尔被她逗出笑,脸上的愁眉苦恼一扫而空。
“对了,这边工作结束后,你打算怎么办?”丹尼尔问。
苏小小大口咬着蹄膀,狼吞虎咽,边吃边挥着筷子说:“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我拜托以前大学的同学帮我找到一份工作,包装搬运工之类的吧,酬劳很不错,一天有一千块大洋。”
“什么?搬运工!小小,不行啦!”丹尼尔未雨绸缪,替苏小小先行担忧起来。
“没问题啦!”苏小小一贯只要有钱赚,万事可以的态度。“其实也不是真正搬运什么粗重的东西,只是最近那家工厂出货大多,临时缺少人手,公司又急着催货,他们只好找人帮忙包装出货,偶尔帮忙搬搬货物而已。”
她说得轻描谈写、轻轻松松,丹尼尔却忧心如焚。
“小小,你为什么不考虑找份长工?又稳定,又比较不必担心随时会失去工作,再说也不用到处奔波。”
“不!我不习惯。”苏小小摇摇筷子。“再说我既没学历、又没专长,也找不到什么称心、酬劳高的工作。”
“那你何不重新回学校念书?”
“回学校念书?咳咳!”苏小小吃得太急,岔了气。“算了吧!那所破学店!丹尼尔,你别尽说些有的没有的,害我吃岔了气。”
“但你这样总不是办法。”
“别替我操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苏小小把饭扒光,指指丹尼尔的盘子说:“你这只鸡腿吃不吃?不吃给我。”
“拿去吧!”
丹尼尔看着狼吞虎咽的苏小小,心头暖暖的;苏小小平素爱凶他,说些话刺激他,但她绝不说任何恶毒的话打击他。虽然苏小小不愿对他说出她拼命赚钱的理由,但他心里知道,在苏小小心里,他有着特别意义——就像苏小小在他心里占的位置,也有不一样的意义一般。
苏小小死不承认她身上流有热情的血液,以最轻描淡写的方式带过她倾尽财产帮助他的恩惠,那是她对他至大感情的表现,但她就是死不承认。
她说她只爱钱——可是丹尼尔知道,她有一颗热诚的心,掩藏在嗜钱的假面下,只是,她的感情飘泊无依。
他爱她、珍惜她,但他的感情是不够的,无法慰抚苏小小飘泊无依孤单的心灵;她需要另一种更强烈的感情、更热烈的爱,才能够溶化她自闭、结实紧密的心。
“小小,你这样爱钱,干脆找个体贴有钱的老公算了!”丹尼尔说。
“说什么傻话!”苏小小吃得满嘴是油,嘴巴周遭也全沾了油脂,丹尼尔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拭掉油渍。“第一、有钱的不一定体贴;第二、体贴的多半没钱;第三、又体贴又有钱的通常不会是好老公,花得很,很容易招蜂引蝶。”
这是什么鬼逻辑理论?背对他们的沈广之听得暗暗皱眉。
“可是,我是说真的,你需要找个好男人照顾你。”丹尼尔感慨地说:“如果我不是……你知道我爱你,如果不是那样,我会好好疼你、照顾你一辈子的。”
丹尼尔只爱男人,苏小小是他唯一深爱的女性,但那种感情实在不一样。
“我知道,我也爱你。”苏小小笑了一笑,“可是找个爱你、又肯照顾你的男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好男人’那更是不容易!还不如靠自己。”
“有时我真羡慕你这种豁达的态度。”
苏小小从小像孤儿一样长大,常有受欺凌的时候,又常把钱挂在嘴边,嗜钱如命,惹得不少嘲讽和讥笑,但她总是一副不管非议的态度,反正被笑、被骂、被轻视又不会痛,还是赚钱最重要。
丹尼尔因为“倾性”的关系,饱受异样的眼光,他曾因痛苦得受不了而向苏小小哭诉,苏小小打了一个偈语,丢给他一张从人家劝人礼佛向上,印了先人智能语录的佛书上撕下的纸说:“‘寒山问拾得,人家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恶我、骂我、骗我时如何?拾得云,只可忍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这‘敬他’,我是不同意;不过这句‘不要理他’可说得好啊!理那些疯子做什么?你自己的人生你想要怎么过是你的事,何必在乎那些闲言闲语!”
这就是苏小小,死要钱、死攒钱、死赚钱的苏小小。
“哇!吃得好饱!”苏小小终于放下筷子,拍拍肚子瘫在座位上。
“小小,别这样,大家都在看你!”丹尼尔迂回暗示她的姿态很难看。
“是吗?那表示我长得漂亮。”苏小小笑笑的,大言不惭。
在她看来,受制于别人眼光、看法和闲言闲语,是最呆最笨的事。
这时沈广之对面的女郎好似有点忍耐不下去了,她很有教养的征询沈广之的意见说:“广之,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回事务所了?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处理,再说这里这么吵,也没办法讨论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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