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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巴比伦(30)



我天天守在美花家的大门外,佇立在寒风中渴侍她能偶尔探出脸,接受我的道歉原谅我。然而大门总是紧掩,坚厚冷冰冰的默示拒绝的绝断。

美花丝毫不肯原谅我。我写给她的信总是原封地退回,打给她的电话也总是在我开口的第一声就被挂断。她不肯听我任何解释、接受我任何道歉。

「七月,求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我在寒流来袭,刺骨冰冷几近零度的深夜中,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回到住的地方。杨冷青顶着暴风,佇立在门前,守候着我回来。

「不,我一定要求美花原谅我……」我摇头,身体突然一软,往下倒去。他急忙扶住我,又痛又急又不捨地咆哮:

「这样还不够吗?你到底还要做到怎么样的程度!你这样求她,她还不肯原谅,你又何必再折磨自己!」

「不,我必须求她原谅我……」我勉强稳住自己,推开杨冷青说:「你回去,不要再来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解決一切吗?我爱的人是你,即使你离开我,我爱的人仍然是你,绝不会再回到美花身旁。我是不可能再爱上美花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不!你走!你是属于美花的……」我开门进去,才走了两步,身体一沉,往前摔倒下去。

「七月!」杨冷青叫了一声,太保和波斯在我身畔低低呜叫不已。

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远,逐渐消溺,像悲哀的断魂。

以后的时刻我只觉得我彷彿处在水火的交融中,时冷时热。好多颜色惨白的梦,黑夜的迷离中,许些幽灵似的没有面容的轮廓,不断张合着无声的哭叫吶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模糊中,我似乎听见志诚的焦虑。

好像有人一直在我身旁守护,握着我的手,炽热的深情一直在慰汤着我逐渐失去温度的心。从遥远遥远的地方传来微弱的声音,回音似地的缥缈,有人在对我呼唤。

我记得那声音,冷冽清清,一直牵系着我的心。那是杨冷青--

「七月,你醒了!太好了!」睁开第一眼,我看见的是杨冷青焦急、安慰又释怀的脸。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满鬢的鬍渣,显得很憔悴。

「我怎么了?这里是哪里?」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稍稍挣扎想起身。

「好好躺着休息别动!」杨冷青忙扶着我躺着,不让我起来。「这里是医院,你发高烧昏迷了两天。现在没事了,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康复。」

昏迷了两天?那些时冷时热,处在冰冷火热交熬中的感觉原来都是病魔的缘故。

杨冷青怔怔地看着我,紧紧握住我的手,激动地吻了又吻。他的吻触好热,传达着他深厚真挚的感情。

「太好了,你没事!医生说倘若迟了一步,就有转成肺炎的危险。这两天你高烧昏迷不醒,我真的好担心,怕你会离开我……」

看着他憔悴的脸、担心的表情,我觉得又感动又不捨。他对我的情是如此深厚,但偏偏造化如此弄人,我们相爱,却成了罪过。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我伸手想触摸他的脸,却觉得非常吃力,他握住我的手移到他脸庞。「谢谢你,一直在身旁照顾我。」

我微微喘气。高烧刚退,我觉得身体非常虚弱。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我对他微微一笑,觉得很疲倦,轻轻闭上眼休息,就那样握着他的手睡着了。

再次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仍是杨冷青深情的脸,我的手还握着他的手,他一直没有睡,在我身旁守护着。

「你回去休息吧,我没有关系了。」睡了一觉,我觉得精神好多了。

「我不累。」

「我真的没有关系了,这里有护士照顾,你不必担心我,回去好好休息。」

「我真的不累。」

「别骗我,你的脸色很憔悴,一定好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看你这样,我心里很难过,觉得很对不起你……」

「傻瓜!照顾你是我的责任,你何必这么自责!」杨冷青轻轻拂开我散曳的发丝,动作很轻,很温柔。

「回去好好休息,好吗?」我央求着。

他凝息看着我,低头轻轻亲吻我的唇说:

「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目送他离开后,疲倦又袭上心头,我闭上眼,很快又沉沉睡着。

我在医院又断续待了两天才离开。古志诚来看我很多次,在我高烧昏迷的时候,他跟杨冷青一直在一旁照顾我。他们两人一直没在我面前提美花的事,我也没提,不想辜负他们的一片心意。

可是深深的愧疚和罪恶感一直埋在我心中。美花一天不原谅我,我一天也无法从这种罪恶感和自责中解脱。

古志诚也许是看出我的心思,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七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冷青真的很爱你,你昏迷那两天,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照顾你,直到你醒来了,他还是不放心。其实,他背负了很多的指责,默默承受许多的痛苦,但他不说,一心只想保护你。你发生这种事,他比谁都难过。听我说,感情的事没有必然的定夺,谁负心、谁背叛,即使连当事者往往也没有资格去说。冷青保持沉默,那是他一貫的温柔,我想,关于他感情的投向,其实美花也许早就明白,只是不愿去认清事实,也不愿承认。」

我从未设身处地去想过杨冷青的立场,总以为我们犯下了错,伤害美花,受罪是应该。古志诚这时提起,我才深深感到自己太残暴,为了自己的心情,而深深伤害了杨冷青的温柔。

「我明白了,谢谢你,志诚。」我说。

门这时打开了,杨冷青提了两篮竹编的宠物笼进来。他将笼篮打开,太保和波斯立刻跳出来。

「累惨了,这两个傢伙又皮又不合作,一路叫个不停,还企图脱逃,就怕我愉愉卖了它们!」

因为刚出院,我身体尚未完全复原,还很虚弱,杨冷青担心我一个人住在半山腰违章建筑乏人照顾,所以我暂时搬来借住他的地方,连同太保、波斯也一起搬过来。

「太保,波斯!」太保和波斯跳出牢笼,立刻围着我,亲热地摇甩尾巴撒娇。我亲亲它们,微笑说:「想我吗?我也好想你们。我不在的时候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听话?太保,你有没有闯祸?波斯,你有没有好好看着太保?我知道你们很担心我,我现在没事了!」

「七月,你对它们说了一大堆,它们听得懂吗?」古志诚微笑说:「别太兴奋,你才刚出院,还必须好好休息。」

「算了吧,志诚,她不会听的。七月对她这两只宝贝猫比对我还好,她可以不跟我讲话,却不能不和她的宝贝猫聊天。就因为她这么宠它们,那只流氓猫才会那么无法无天。」

「流氓猫?」

「就是太保啦!名副其实,总让我恨得牙痒痒的!」

古志诚笑起来,逗逗太保,然后说:

「我记得你一向不喜欢猫,七月偏偏爱猫如命,想来你是在劫难逃。」他开了句玩笑,收住笑说:「我该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们。七月,好好休息,别太勉强,有什么事让冷青去做就好。」

「嗯,再见。」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我和杨冷青。他凝视我片刻,轻轻拥住我说: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捨得离开你!」我也伸手拥住他,「对不起,我只考虑到自己的心情,忽略你的感受。你心里一定比我还痛苦,我却那样伤害你--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有你这些话,我什么痛苦都能忍受!」杨冷青先是微微一震,然后带点哽咽,吐露內心的话。

我们在偏午阳光的礼赞中,拥抱着彼此,以吻为誓,互许爱的承诺。

之后一个星期,我的身体慢慢康复,只是脸色仍然苍白。杨冷青燉了好些参药补料给我喝,慢慢的,我的脸色增添了许些红润,气色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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