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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喜从天降·林)(11)



★★★

由山场回府,徽州城内另一大户朱府派了管家过府。朱大爷看中了替秦府佃耕的个仆刘大的女儿,出价想将刘大一家随同他们居住的土地及房屋买了去。

“刘大一家是吗?”朱大爷甚至亲自上门去。

朱大爷出了不错的价钱,老太爷们没异议。可秦府主事的是秦游方,所以太爷们要朱大爷同秦游方商量。

刘大一家从秦大爷时就为秦府个耕,立了文的,两代都是秦家的佃仆,与一般奴仆无异,根本无需征得他们的同意,随时可路他们出让买卖。

“是的。不知秦少爷意下如何?”

“唔……”秦游方想想,问道:“老太爷们怎么说?”

朱大爷一旁的朱府管家道:“秦少爷是秦府之主,太爷们自然令我与秦少爷商量,一切由秦少爷决定。不过……”把秦游方捧了捧,觑一眼他神色,加了句:“太爷们对我家老爷开出的价码倒是十分满意。”

的确是不错的价钱,可换得同样土地大小的田亩。

条件未免过好了。秦游方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怎么样?秦少爷。”朱大爷干笑道:“不瞒您说,我看上刘大那个标致的女儿,所以不惜以丰厚的价钱买过刘大一家。”

“原来如此!”秦游方呵呵笑起来。“既然如此,游方若不成全朱大爷便说不过去。”

“秦少爷是同意了?多谢秦少爷喽!”

“哪里!”

秦游方命瑞安取来刘大的两张文契,分别是租佃与应主文的。

“朱大爷,这是刘大爷与秦府签定的文契,您过目一下。”

同意将刘大一家出让给朱府的话,还需与朱府另订新的文契。

“没错。”朱大爷浏览文契一会,顺手交给一旁的管家。

一直识相的不随便乱开口的江喜多,就桌上的砚墨磨起了墨。

秦游方皱眉的望望她,不晓得她在搞什么鬼,碍于朱夫爷等人在场,不便发作。

“秦少爷,”朱大爷说道:“田契、银票我一时没带在身上。如果秦少爷您信得过我朱某,过两日我再过府拜访,把文契一并订了如何?”

“这当然!朱大爷是何等身分,游方哪有信不过的道理。”

“那我就先告辞。”朱大爷站起来。

秦游方也起身。

“哎呀!”冒失的江喜多不知怎地,竟然不小心的将墨砚打翻,溅到朱大爷身上。

“呵!真抱歉!小的太不小心了!”她赶紧奔过去,替朱大爷擦拭掉那些墨迹。

她两手都沾满了墨汁,愈帮忙愈糟糕,弄得朱大爷的衣摆黑糊糊的一片。

“不必了!”朱大爷沉下脸,拨开她的手,不小心手指也沾了黑墨。

江喜多赶紧拿了张绢白的纸,殷勤的替朱大爷拭掉他指上沾着的墨迹,白纸上清晰印下朱大爷右手拇指的指模。

“对不住!朱大爷,我太不小心了,都是我的不是!”

“你究竟在搞什么!”秦游方青着脸,拎住江喜多的衣领将她拎开,在她耳边吼道:“笨手笨脚的你,用纸片能擦拭什么!还不快去取浸湿的柔缎过来!”

“是!我马上就去!”江喜多赶忙退出去,竟连那纸张也顺手带了出去。

“朱大爷,真是对不住,那些下人太不成体统了。”秦游方揖手连赔不是。

朱大爷脸色难看至极。好好一件上等的袍子给弄成这模样。但秦游方都出言赔不是了,他也只能按捺住脾气。

“不是我多嘴,秦少爷,贵府的奴才们需要好好管教管教。”

“朱大爷所言极是。”

朱府管家打圆场:“老爷,下人们难免粗手粗脚,秦少爷如此有心,合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以免伤了彼此的和气。”

饶有用意的递给他家老爷一眼。

朱大爷像是省悟什幺,随即哈哈笑起来,道:“瞧我……竟也跟那些奴才计较起来!秦少爷,让您见笑了。”

“朱大爷大人大量。明日我就差人送上上好的绸缎,以弥补朱大爷的损失。”

“不必了。”

“哪里,应该的。”

那个冒失鬼江喜多,就会寻他晦气!

这笔帐,看他不算在她身上!

★★★

一车夫将马车赶到大门前,跳下来,扶持秦游方上马车。江喜多退站在一旁,望一眼跟在马车后两名骑马的随从,翠眉微微蹙着。

“你还在干么?还不快上来!”秦游方坐定,见她还杵在那里发呆,不悦的拧拧眉。

“我也上去?”

江喜多愣一下,迟疑的看看秦游方。

马车里能活动的地方那么狭小,密不透气,和秦游方闷在里头,大眼瞪小眼的,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你不上来,难道你也要跟着骑马过去,抑或步行?”

那口气九分不耐,一分嗤之以鼻。

“可是……”

“我叫你上来就上来!”

“是是!”算了,也没严重到要杀头的地步——她视死如归——呃,恭恭敬敬的爬上马车。

车夫关上门,放下厚重的布帘,马车内顿时陷入昏暗朦胧中。虽然有小窗,却被薄帘遮盖,透进的光亮反而更加剧那种朦胧的昏暗感觉。

“少爷,我们准备上哪儿去?”

当秦府的下人这真辛苦。他二世心血来潮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从来不会想到先告知她这“随从”一声。

“跟着走就是,问那么多做什么!”

“可——”

那声“是”尚未吐出来,便被秦游方瞪得吞了回去。

秦大少似乎跟她八字相冲,不是瞪就是给白眼,她简直动辄得咎。

当真怪她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落得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多日,从清晨起床后,到夜里歇息,她简直被秦游方拴在木杆上似,甚至连上茅房她都感觉他那双眼在她背后盯着似。

虽说如此,秦游方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吆喝她,总有给老太爷、他母亲秦夫人请安的时候。

不是完全没机会可脱身。

可秦游方那番话言犹在耳,她不想冒那个险,若不将那张“卖身契”取得毁了,只怕“后患”无穷。

这两天她都在思量怎么取回那张卖身契。除了偷,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马车跑得不快,摇摇晃晃,一不小心就教人盹过去。江喜多不敢太放松,极力挺着腰,身体僵直得发痛。

秦游方看在眼里,冷冷一哼,随她去折腾自己。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前头喊道:“少爷,只能到这里为止,前面山径太窄过不去。”

“到这里就可以。”

马车停的地方在山口。江喜多跳下马车,揉揉僵酸的腰骨,不解的问道:“少爷,您来此处做什么?”

这附近尚未经开垦的山林,属于秦府的产业。

徽州城几家稍具规模的木材商,就只有秦府拥有如此大片的山林。本身是山主,所以秦府不必为寻购良木各地奔波。这儿产出的上等杉木,遍锁江南。

秦游方瞄瞄她,心情似是转好,开金口道:

“这处及那方山头。”往前一指,又朝稍远处的山头比了比,“我决定在此开垦新山场。”

山场垦植,不只是垦植林木而已。除了兴植松杉,亦有兴养茶叶、毛竹、板栗等。放火烧焚,开山种植,山头的景物气象都会有所改变。

“太爷们怎么说?”江喜多不小心多嘴。

秦游方脸色沉了沉,哼道:“太爷们需要怎么说?我决定就可以。”

“开山垦植是不小的事,您不先和太爷们商量商量好吗?”

“你噜苏什么!秦府的事,我说了算!”

秦府的事,他二世说了算,干么把她这个“低三下四”的小厮拉了来?

“要是太爷们责备起来……”还不是她这个被拉来垫背的倒楣。

他二世的独断独行,一个不好,变成她这个“小厮”巧言令色,妖言盎惑少主。

“太爷说什么,轮得到你担忧吗?”秦游方没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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