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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星野微笑不语。唐志摩想了一会,说:“你是怕她误会我们的关系,所以才这么做?”
“你别乱猜。反正戏总要有人演,我只是推荐王殿红,用她的人是曹制作,不是我。”
唐志摩瞪着柳星野,思索着柳星野的笑容里隐藏住很多心事,但如果他自己不说,没有人猜得透。
他当然不是怕易莎顺误会他们的关系,这一点,唐志摩心里其实也明白。那么,到底是为甚么?
现在圈子里议论纷纷,全是有关柳星野和王殿红之间暧昧的谣传,他不可能没听过。他为甚么要去惹上这种绯闻?
没有道理!唐志摩若有所思地又看了柳星野一眼。
以他对柳星野的了解,柳星野绝不可能对王殿红有意;而柳星野一向也不是贪图美色的人──到底是为甚么?
“算了!我相信你,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唐志摩放弃揣测,站起来说:“我要出去找一些书籍资料,莎顺回来的话,告诉她帮忙整理找书桌上那些资料,我今天晚上就会用到。”
“唔。”柳星野伸出手,小指和无名指弯起来,剩下三个指头摇了摇!表示再见。
附近没有大型的书店文化卖场,唐志摩开车到大学附近的书店街,找了一间种类比较齐全的大型文化广场,买齐他要的书籍资料。
他正想走到柜台付帐时,被左近的一个短发女孩吸引去注意力。
“莎顺,”他有些迟疑,不敢相信。原本蓄着一头又直又亮的长发的易莎顺,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头发短得像小男生的青涩丫头!
女孩听到叫声转过脸来──果然是易莎顺。
“莎顺!你的头发怎么了?”唐志摩微微变了脸色。
易莎顺长得比一般同龄的女孩高眺,却没有同样的丰满;个性任性粗野,但一头直亮的秀发,衬得她幼稚的身架颇有几分迷人的味道。但现在她头发一剪,短得像个小男生,浑身上下那种青涩味全跑出来,咬了牙齿都会发酸。
“剪掉了啊,你不会看!”易沙顺满不在乎地说。“我现在没空,回去再跟你说。”
她紧紧抓着一个十五、六岁男孩的手,拖着他走出文化广场。
唐志摩连忙把书榈下,赶紧追出去。
“莎顺”,他叫道。“怎么回事?你抓着这个小男孩做甚么?”
“这家伙想顺手牵羊,被我当场逮着了。”易莎顺放开男孩,态度很不客气。
男孩的表情很霉,一副衰透了的模样。
“原来是雅贼。他一定很喜欢读书。”唐志摩悲天悯人,却不怎么切实际。
“贼就贼,还分甚么雅不雅!”易莎顺撇撇嘴。其实她没有说出来的是,那男孩想扒她的钱包。她掏出皮包甩了甩,继续说道:“喂,你叫甚么名字?这么没出息,连这几佰块也要打主意,不会找票大的干!”
唐志摩听得目瞪口杲。他原以为她会说些仁义道德、礼义廉耻,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么荒诞不经的话。
“莎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甚么?”他拉开易莎顺。
“知道啊!有甚么好大惊小怪的。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你──”唐志摩猛摇头。他真不知易莎顺是怎么养成这种畸型的思想。
他想起寄宿学校那些老师对她的抱怨──易莎顺太叛逆了,想法离经叛道,荒诞不经,一点都没有淑女该有的气质涵养;又好打架滋事,品格粗野,不堪受教。
她们甚至描述她和校外不良少女打架的情况让他知道易莎顺和人打架,可不像一般女孩打架,扯扯头发,用尖尖的指甲戳对方就算了;而是狠狠地朝对方肚子揍上一拳,让对方痛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此外,她又抽烟、喝酒、飚车,所有学校禁止的事,她都会去挑战。
这是校方的抱怨,易莎顺没有任何辩解,一脸不在乎的神态。
“你赶快走吧!”唐志摩拍拍男孩的肩膀。
那少年瞅了易莎顺一眼,如获大赦地溜开。
等少年走远,唐志摩才转头问易莎顺说:“你的头发怎么了?怎么剪得那么短?”
他从不认为她的行为有甚么偏差,只是青春期的解释人生。她和柳星野一样,他们本身就是一个惊叹号,叫人目眩。
“头发长麻烦,搭车时被门夹到了,一气之下,就剪成这副德性了。”易莎顺鼓鼓腮帮,漫不在意地说。
这回答又叫唐志摩怒笑皆非。
易莎顺一头头发剪得跟男生一样短,他以为会是一大堆女孩子爱用的甚么“换个心情”等罗曼蒂克的理由,没想到竟是如此任性的理由。
他实在真不知该怎么说她!
“走吧!我出来找一些书籍资料!陪我一起去买。”
要买的唐志摩先前已经挑好,付了帐就可以。但他莫名地又挑挑拣拣好久,买完书出来,太阳都已经偏西了。
“要不要吃过饭再回去?”唐志摩问。两人手上捧满了书籍。
易莎顺邹皱眉,有点犹豫。
“外面的饭吃久了,味觉都钝了。”她漫无目标的朝前方望了一眼。对面大学校园内,正如荼如火地展开援助第三世界贫穷地区的募款活动。
“那么回家去,我下厨做饭。”
“行吗?你晚上不是还要工作?”前方走来两个穿著义工制服的中年妇女。
“工作归工作,饭还是要吃的。”
“这样的话,那好吧!好久没吃你下厨做的饭──”中年妇女拦住易莎顺,易莎顺没去理她们,绕个身越过去。
她有钱,可是她没有捐出去的意思。
“女孩子这么没爱心!”后头传来尖酸的嘟嚷。
易莎顺猛一转身,唐志摩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听得她挑起怒眉冷冷设道:“别搞错了!并不是每个活在这个岛上的人都过着幸福快乐富足的生活。你们有甚么资格批评别人爱心少或多?”
“莎顺!”唐志摩过来阻止她,但他两手都是书,只得用身子挡着。
两个中年妇女脸色一僵,悻悻然的走开。
“甚么嘛!假清高!我自己每天就活在饥饿当中,你们为甚么不掏个五万、十万给我?”易莎顺咒骂道:“我最痛恨这些吃饱闲着,参加一些慈济义助活动,就自以为是救世主再世的老女人!”
“莎顺,别说了!她们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求善心切,何必那么计较,忍一下就过去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退一步海阔天空?”简直是大笑话!易莎顺冷笑道:“你有没有想过,退一步是退到哪里去?是退到悬崖还是大海去?”
“这……”
“那些人贫穷、没饭吃挨饿,的确是很可怜的没错,但那又不是我的罪过。怜悯心也有个限度,我有我自己的日子要过、自己的生活要负责,那两个女人凭甚么那样批评我?”
易莎顺的神态越凝越冷,本来就不算太好的心情,完全被那两个中年女人搞砸了。
“别再生气了,过去就算了。”唐志摩柔声相劝。
由这些事可以看出易莎顺的个性。即使对于世俗绝大多数人都认定的道德价值观,她也不见得完全苟同,她有她自己看待世间、判断事物的价值观。
迎面又走来两三个穿著义工背心制服的女郎。不过,感觉很不一样,很亮,很抢眼。
“唐先生!”那几个女郎看见唐志摩,用惊呼的语气跑过来。“你怎么也来了?我们是来参加爱心募款活动的。唐先生也是吗?……”
几个女郎七嘴八舌,喳呼些没脑筋的话。易莎顺在一旁听得着实不耐烦,不过她相当沉得住气,没吭声。
“唐先生,很高兴这次能演出你编的戏剧,请你多照顾了。”其中一个相当漂亮清纯的女郎,对唐志摩热诚又殷勤地甜笑。
易莎顺忍不住好奇,对那女孩多打量了几眼。
那女孩长得高眺,不比她矮;五官非常细致,柳叶眉,樱桃嘴,尖尖的瓜子脸!一头长发像瀑布一样披泻在肩上,韵味十足却又那般纯真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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