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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突然那么说?”声音低得听不清。
“可以吗?”按在她肩上的双手不断传递着要求。他真的不顾一切!
“志摩?……”
易莎顺愕然不止。她不是惊羞,只是不明白为甚么唐志摩突然说出这样的要求。
唐志摩没等她理出头绪,不顾一切将她拥入怀中。
“志摩……”易莎顺不安的微挣。
“别动!”唐志摩搂紧她,并没有贪作要求。“别问我为甚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有种冲动想这样将你拥入怀中……”他极突然地顿了一下,像是极顺畅的水流突然遇到了窒碍。空气静了一会,他的声音重新响起,择怀豁然,如在解悟甚么,他说:“是的,从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想象此刻这样拥抱着你……”
如果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哦,不!如果此刻一旁有偷看的双眼,也一定不会了解他此际内心中的清明!
他甚么也不想,只是想这样静静拥抱着她而已。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她的所思、所念、所爱,他比谁都明白!
“你放心,”他低低急促地说:“你的思念和爱慕一定会有响应。现在的你们,都被困在自作的蛹茧里,看不清事实的真相。我希望能为你们寻辟出新的起点,拋开一切过去的包袱,只是──”
他突然放开易莎顺,深沉的看她一眼,不发一语掉头进入车中,迅速发动引擎。
“只是甚么?”易莎顺追上去,挨着车窗。
唐志摩摇下车窗,直视她的双肿说:“只是──结果会如何,就看你们痴心里感情的深浅疏浓。是喜是悲,是幸抑或不幸,症结都在你们自己。”
说完,慢慢开动车子。
“等等!你到底在说甚么?”易莎顺不及思索,又追上去大叫说:“究竟是甚么意思?告诉我,谁是‘你们’?”
“你还不懂吗?”唐志摩露出辽阔的表情。“如果不懂,对着自然的山林夜空!坦白自己的心情,好好的想想,问问自己。”
“志──”易莎顺还要追问,车子加远远走。
她恨恨地望着远去的车影,直到变成一小丁点的光粒在眼帘晃动,才颓叹一声,走回候车站。
唐志摩留下那一箩筐的疑惑,题题叫她费疑猜。但他必是知悉了她的心情,才会遗留下那摊句句带钩的问号。
甚么是新的起点?过去的包袱又是甚么?真的有看不见的蚕丝,层层将她围困在茧里头吗?
越想越费思量!
“唉!”易莎顺倚着铁皮搭成的“墙”,叹了一声。
四周没有光亮──没有路灯也没有月亮──星光灿烂,却衬得间遭的气氛更为蛮荒。夏虫间歇的唧叫,远处的丛草杂木,隔着黑暗,看过去,株株像凝固的幽灵。
这气氛,令易莎顺有点退瑟。但她并不是害怕,只是在都市生活过久了,适应自然的能力退化罢了。
在都市丛林里,她习惯的夜景是宽宽窄窄、高矮落差不齐,像是烙在画片平面里突空的、好似用尺量画出来、有着大大小小留白镂空表示窗子的高楼大厦的剪影;而不是眼前参差成弧线,透过叶间缝隙会有薄疏的星光洒落下来的天际线。
她惯常听见的,是汽车、电视、音响扩送出来的人工科技合成的噪音;而不是耳际间歇唧叫的生命鸣放。
还有,所有虫鸣鸟叫俱寂后的静寂,也是在都市中感受不到的。那是接近真空的寂地,和时刻充满二氧化碳的界下世界,截断成两个人间。
时间慢慢地过,约莫一个小时了,四下的寂暗仍同先前到来的浓烈,也许又暗了一点,但感觉差不多。易莎顺靠着铁皮墙,眺望来车的方向,路两头除了黑和暗,只有风吹和树影幢幢。
她轻声吁叹,抬起头。
满天星──照着缤乱的黑暗;丝云如破,掩遮着不情愿的灿烂。
天圆地方,框的是这亘古不语的星空。柳星野就像那最明亮的星体,闪烁着最耀眼的光芒;而她,只是一颗自己无法发光,环绕着地的芒丝转动的惑星。
远远隐隐有光点在跳动。距离还远,那光就像晴空里的一粒星点,在这广漠的天地四方,渺小得微不足道。
光点越靠越近,漫漫分离成两粒光球,更接近后,变成两道前行的光束,同时,吵杂的引擎声也随风传来。
易莎顺提起行李,紧紧看住射来的车光。
她往前走了两步,举起手挥了两下,便迟疑地缩在半空中。车灯的位置很低,不像是这山区载客的客运车。
光线越来越强,车子减速慢行,缓缓停在她身前。
是一辆自用小客车。
车窗缓缓摇下,易莎顺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一个人?”露出一张寻常男人的脸口
易莎顺点点头,没有出声。
“进城吗?这个时间已经没有车子了。上来吧!我正好要到城里,顺路载你一程。”男人打开前座车门。
易莎顺微露一笑,摆头摇手。
“要等到天亮哦!在这种荒山野外,你自已一个人难道不怕?”车门仍然耐心的敞开。里头小灯亮得昏昏的,由外面看进去,像是无底的黑洞。
易莎顺仍然礼貌的微笑摇头,依然不出声。
长这么大,除了大众交通工具,她只习惯和柳星野、唐志摩并肩而坐而行;对于陌生人,她习惯隔着距离。
“你不会说话吗?”男人一直听不到回声,由另一边开门下车,绕过车头走向易莎顺。
他并没有将车灯熄掉,所以易莎顺只是静静看着他走来。引擎声嘶嘶的,吵翻了天和地之间沉覆的静寂。
“你叫甚么名字?”男人点了一根烟,冲易莎顺咧嘴一笑;长年累积的烟垢,沉淀着斑驳日黑的黄牙。
易莎顺回望了小客车一眼,再看看靠近来的陌生人,断定是都市来的居民。因为他的笑脸,流露着世故的熟练,全身上下更充斥着文明狡狯的气息。那种都市特有的味道,一旦沾染了,便很难洗刷掉,与这大自然强列的格格不入。
为此,易莎顺提高了警觉。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男人吐着湮,靠近易莎顺,亲切闲聊似地问候,极速地瞥瞥易莎顺的行李一眼,笑说:“离家吗?准备上哪里去?你不像是本地人,从哪里来的?”
易莎顺忍耐着无聊的骚扰,有点后悔没让唐志摩送她到城中车站。但这念头一闪即过,日子还长,她总不能老是想依赖人,老是要人保护。
“你别怕,我没有恶意──”男人把烟丢在地下,用脚踩熄。
那个动作很慢,而且时间过久。易莎顺敏感地看对方一眼,发现他无意识的动作,像只是借着那个动作不知在思考甚么。
这个猜测让易莎顺心头猛然一悸,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男人抬起脸,眼神闪烁,隐躲着一抹不怀好意,遮掩在无辜疑惑不解的后头。
他伸出手,企图想接触易莎顺。易莎顺往后再退一步,避开他的企图。男人仍不放弃,一步步的逼近,一边用善良和蔼的声音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来……我只是想帮助你,你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外太危险了!过来……别怕!天这么黑,又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有坏人经过就不好了。来……听话!我不会伤害你的……”
易莎顺不断的后退,心里深深的感到惊恐。她害怕即将发生的事,害怕这种可怕的气氛。
“你不要过来!”她大声叫起来。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缩着又小又阴森的眼睛,露出狰狞的笑说:“你会说话嘛!耍我这么久……好!你既然想玩,我就陪你玩玩!来呀!小宝贝,我会好好伺候你的……”
夹杂着浓厚鼻息与淫秽笑声,连串的不断由男人沈淀满烟垢的黄板牙中倾倒而出。易莎顺丢下行李,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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