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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最现实──
江明珠冷不防打个冷颤,背部泛起一阵寒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话题这般令人沮丧,结果没人有心思逛街喝茶。江明珠与何纪川约好晚点碰面,凭空多出了一大段时间,也实在没心情做任何事,只好随便走走晃晃打发时间。
走了两条街,手机响了。她看看号码显示,是何纪川。
“明珠小姐──你是何大哥的女朋友明珠小姐吧?”猛然冒出清脆带笑的女孩子声音。
“别闹了。”她听见一声男子略为无奈的斥喝声,然后一阵杂音,声音变了,何纪川略沉的声音响起。
“喂?明珠,是我。”隐约还能听到女孩开心的咯咯笑声。“对不起!刚刚是婷婷的恶作剧,抢了我的手机胡闹。婷婷是我姑丈的表外甥女,刚从国外念书回来,上回我姑姑就是让我去接她。”
“哦。没关系。”即使有关系也要说没关系吧。虽然这种小事其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我现在在我大姑这里。”可以听出来背景热闹欢乐的烘杂声响。“我也是刚刚被召来的。我姑丈表姊他们,还有连我小姑跟小姑丈,还有表妹都来了。表姊跟表姊夫也都在──”语气顿了一下,充满歉意。“对不起,明珠,看这阵仗,我可能脱不了身了,你别等我,安排你自己的事吧。真的很抱歉。”
那就是说,跟她的约会取消了,江明珠楞了一下,才意会。
“好,我知道了。”她的反应也奇特,楞楞说好,既没发恼,亦没顺带抱怨两句,或表示不满。
说起来,何纪川的家庭情况也不算复杂。他的父母在国外定居,父亲有个姊姊和妹妹,就是他的大姑跟小姑。他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姑姑们各有一个女儿。父亲不在身边,父亲长姊就俨然如母,对他的一切热心又关切,时不时也提一下意见。亲戚间的来往,似乎也算亲近,父亲这边、母亲那边、姑丈那边──似乎是个茂盛和融的家族。
“真对不起。晚一点我会打电话给你。”何纪川满是歉意。
他大姑他们嚷着要他干脆请江明珠过去,可这么突然,事先没有告诉江明珠,他觉得不妥。认识两个多月了,他希望再进一步,尽管不必非得“循序渐进”不可,可太突然了,只怕她措手不及,他不希望那样。
“好。”江明珠回答得短促,思路似哪儿一时短路,迟钝起来,有点直楞愣。
忽然又多出更大一段时间。她站在路口,一时不知要做什么,微风吹过,半长的发波动一下。
“明珠?江──明珠!?”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声音迟疑不确定。
江明珠回头。立刻认出对方。
“姚莉!”说巧──又不算巧,这城市就这么大,总是会遇上的。
“哇,你瘦了好多。”姚莉走近,一脸惊讶又不相信。“变了个人似的,我差点认不出来。”
姚莉还是没变──还是那丰润的身形。江明珠微微笑了笑,这话不好应答。
“瘦了多少?二十公斤有吧?”
“没那么多,十多公斤吧。”她不算高挑,一百六十多的身高,现在维持在四十三、四公斤上下,身体的确觉得轻盈很多。
所以她现在固定到健身韵律中心也不是为了减肥,只是觉得运动能给她一种力量──或者说,产生一种坚持。肉体得到救赎了,精神也就能够变得坚定,心情低落时,运动、流汗,也是一种发泄。
“你怎么瘦下来的?”姚莉还是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总不能说是像垃圾一样被甩了之后,暴饮暴食,吃了吐,吐了吃,吃了又吐,把胃搞坏之后消瘦的吧?
“少吃,多运动。”回了一个再标准又确切不过的答案。
“废话。”姚莉瞪个眼。其实谁又不知道这“必瘦”的方法呢?只是多数人总是坚持不住,总想要捷径。
不给个“答案”,姚莉似是不会满足。江明珠只好说:
“好吧,我老实说,我大病了一场,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病好后,体重就下来了。”
这提供了一个“实在” “可能”的理由,不像“少吃”、“多运动”那样“虚渺”,虽然那实在是减肥瘦身的不二法则。
“生病了?”姚莉想起什么似。“对哦,你一声不响就辞职,我还以为你怎么了。不过,你也真不够意思,这么久都不联络──对了,维维也辞职了,到澳洲去了。”
“去念书吗?”
“不,结婚。相亲结婚。”姚莉的语气有一点不屑,又似悻悻,也不知是羡慕抑或嫉妒或不以为然。
“就剩我一个,在公司上不上下不下的,今天礼拜六要加班──真不是人干的!”
“加班?你现在在工作?”江明珠楞一下。
“对啊。”姚莉比比身后的大楼。“我们在这拍某个案子的DM,派我来打杂。对了,方立成也在。他现在升宫了,当上副总监。”
曾经熟悉的名字不防冒出来,江明珠的心悸跳一下。说完全没感觉,那太自欺欺人,但已经不再那么痛了。即使如此,她还是很不愿听到这个名字,或听到关于他的任何事。
“姚莉,”她匆匆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你电话没变吧?我会打电话给你,改天出来聚聚,一起喝茶。”
急着想离开,可迟了一些,方立成从大楼走出来。乍看到她,方立成明显楞了一下。但他很快回复,定神说:“明珠,好久不见。”江明珠变了许多,有一刹他几乎认不出来。
“变了很多,对吧?我刚刚也差点认不出来。”看他那一楞,姚莉自以为是笑起来。
“呃,嗯,对啊,她变了许多。”换了一个人似。女人的胖与瘦差别太明显,丰润与苗条落差亦明显。
“好久不见。”江明珠不得不回话了,客套点个头。
方立成穿着休闲衫、合身的休闲裤,神采奕奕,举手投足流露种自信,比起以前,更加从容自信三分。
看来,他是越加顺利得意。本来也是,尽管伤心的人一厢情愿的希望负心的对方得到报应,并不表示对方就会过得不好。那终究毕竟只是被负的这方,一厢情愿的希望罢了。
江明珠心头紧了一下。勉强笑说:“恭喜,听姚莉说,你升官了。”
“谢谢,你呢?现在在哪工作?”方立成笑了,镇静又从容。事情过去就无波了吧?江明珠乍然明白,对他来说,她不过也就是“抛弃式”的存在,像路边面摊用的抛弃式卫生木筷。
她笑一下,带过去,没回答。看看时间,说:“啊,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必须走了。”又笑一下。“姚莉,改天再联络了。”再不走,她或许再笑不出来。
她没再回头,敏感地可以感到身后注视的目光。她不想去想那会是姚莉或方立成,与她再无关。
过马路时,乍不防见于菁菁从对面走来,与她擦身而过。于菁菁没认出她,江明珠脚步也没停。只见于菁菁迫不及待,在半路上举手挥起来,朝着她身后跑过去,边喊着方立成的名字。
瞧,人家仍是过得好好的。爱情这东西,哪有什么报不报应,对方不会因为她一厢情愿的怨怼不甘,而不快乐或不顺遂,仍然甜蜜蜜,自过他们的天长地久。
爱情的真相不过是那样。残忍、没有正义──
可在爱情里追求正义──唉!人心、人的情感,怎么去制式像切割蛋糕一样的切剖一块一块,等量又等份大小?
就算是那样,最后免不了还是会发馊──
爱情哪……
江明珠心一颤。很久没痛过的心,又发痛起来。
5
梳洗罢,对着妆台,镜子中的脸不算太苍白,镜中的眼眸糊糊的,看似有些蒙眬,深棕色的眼珠,仿佛覆盖一层哀伤,雾濛濛的,忧郁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