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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说呢!”明娟却悻悻的,摇头嘟嘴说:“我本来也是这样以为!谁晓得,江潮远那家伙挺难缠的,他不轻易接收学生,也不轻易指导别人,听说他这次应邀回国,在XX大学客座半年,也是我姨丈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说动他点头的。好歹是他未来的岳父嘛!他不卖点面子也不行。但尽管如此,他也只肯答应每个周末下午拨出两个小时的时间来,而且,只挑选几个他认为资质还不错的指导。”
我听得有些愕然,诧异地抬头。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讶异了,明娟瞪瞪眼说:“怎么,你不相信?”
“不是,我只是有些意外。”
“没办法!音乐家嘛!总是比较有个性。他那么有名气,一大堆人争着拜托他指导,他如果照单全收,根本应付不来。”
明娟长吁短叹,嘴巴里虽然替江潮远辩解,内心却免不了自己也被拒绝的遗憾。
“你请你表姊拜托他不就行了?”我把清洗好的衣服稍稍扭干,再连同洗衣糟的衣服一起倒进脱水机将水脱干。
明娟摇头。“不成的,怎么说就是不通。我表姊说,连大学那份客座的指导教授工作他都显得很勉强,只差没有表现得很意兴阑珊。我只好死心喽!”
我将盆中的清水倒掉,水波中映现出江潮远那双夜黑深邃的眼。我想,我懂。他的“意兴阑珊”,只是未遇见撼动他心灵的共呜震荡。
“所以喽!”明娟托着下巴,又说道:“我说你连气真好!我求都求不到;你却不费吹灰之力,还不当一回事。沈若水,你会遭天谴的!”说到最后,明娟咬牙切齿,半带玩笑半埋怨地诅咒我。
“不然你要我怎么样?我能认真吗?”
我把竹竿斜架,擦拭干净;一件一件晾晒好衣服。态度是那样无动于衷,流于过度的无所谓。
“你如果真的喜欢的话,也没什么不可以。”明娟一派天真。“音乐本来就是为了陶冶性灵,只要有心,不管何时都可以开始。”
“你是当真的吗?明娟!”我觉得她在说风凉话。“就算我真的有心,我的家庭情况也不允许,更何况──”我看看自己粗糙的双手,甩甩头说:“才能也是有一定的限度,有时间的界限。”
“你不像这么悲观的人──”
“这不是悲观,是事实。”我盯着她,近乎冷淡。“不然,你以为你爸妈为什么从你五岁起就让你学琴?”
明娟回视着我,反驳不出话。
“我说不过你。”她放弃争辩,也是无话可辩。“可是,我还是要说,你这样不在乎,不把它当一回事,一定会遭天谴的!”
我默然一会,转开身,将洗衣机和小盆收拾安置整齐。塑料顶棚射下来的光亮,总有一种黄昏似的昏暗。
“我没有不在乎。”我低声说道。既问她,也反问自己:“可是,我又能怎么样?”
大概是我的神情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点无奈或酸楚,明娟觉得过意不去,好半天没有再说话。这个沉默一直延续到我们走回屋子前头,出了门,重新见到天日以后。明娟将双臂交到身后,仰起头吻着太阳的光热。
“哇!天气好好!”露出像小孩一样满足的笑容。“这么好的天气,待在屋子太可惜了!”
我跟着抬头望,太阳都快上中天。光清洗那些衣服,就花了快一上午的时间。
“你下午有事吗?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明娟伸手挡住阳光,偏过脸探问。“从我表姊演奏会那天见面到现在,快两个月了,我们都没再碰过面;我找了你几次,老是找不到你。你们学校功课很忙吗?你忙着念书,也不来找我!”
“最近考试比较多,所以──”考试是理由,我想忘却不时在我耳畔响起的潮声。
“又是考试!”明娟咕哝一句,情绪性的发泄。
★★★
我们并肩走往街上,沿着六十米宽的大道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微微有风吹,虽然阳光在照,仍是阴阴凉凉。我身上的旧灰衬衫、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四处溅有先前洗衣时残渍的水渍,风吹来,微起一点寒。
“下月初,我们音乐班举行一个发表会,你来不来?明彦也会上台表演──”明娟停下脚步问道。
“明彦?”我也停下脚步,有一点诧异。“你是说你弟弟?他怎么也会参加发表会?你爸妈不是请大学音乐教授特别指导他?”
“你怎么知道?”
“上次我遇见过他。”
“什么时候?”
“到大学去那时候。”我避开了那个名字。“他正好要去练习,刚巧在校园碰到。”
明娟露出个明白的表情。说道:“我现在音乐班的指导老师,和明彦的指导老师是音乐学院的朋友,为了壮大声势,特别邀请明彦指导老师一起参加这次的活动,举行小提琴和钢琴的联合发表会,所以到时候明彦也会上场。”
“哦!”我懂了,想起明彦那少年傲气的表情,不禁脱口道:“明彦看起来很有气势,很有大人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他才十四岁,说真的,他虽然是你弟弟,感觉却比较像你哥哥。在他面前,好象自然就会矮了半截。”
“他好象很有才华?”
“大概吧!”明娟的口气像只泄气的皮球。“我姨丈老称他是天才,还说服我爸妈,打算将他送到德国。”
“德国?”
“是啊!再过三个月江潮远就要飞赴欧洲巡回演奏,我表姊他们计划等他从欧洲回来就举行婚礼;然后两个人再一起飞赴欧洲。我表姊打算到德国莱比锡大学追随一位她一直很心仪的钢琴大师。我爸妈和姨丈就趁着这个机会,准备把明彦送到柏林去。”
我只觉脑袋一阵轰响,耳边嗡嗡隆的,但见明娟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除了那幽淡的海潮声,再也听不到什么。
心内有刀在割,一种灼痛心脏的血液在流。
他要结婚了……他就要结婚了……不!不要!神啊!我求求你,请你听听我的祈求──“若水?若水?”明娟迭声叫着我,嗔怪我的失神。“你怎么了?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我望着她,空洞的双眼仍然无神。
“你刚刚说,你表姊要跟江潮远结婚了?”
“对啊!我刚刚说的,你都没听进去吗?”
“真的?他们真的要结婚了?”我抓住她,但盼是我听错了。神啊!求求你!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明娟皱着不解的眉,奇怪我的失常激动。“你怎么了?怪怪的!他们结婚你紧张什么?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有些惊讶而已。”我别开脸,往前走开,顺带将心事隐藏。
明娟追上来,重新与我并肩,不以为然说:“有什么好惊讶的?他们都已经订婚,跟着结婚是很正常的事。中间相隔半年,算算也不是很快。”
“说的也是。”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勉强扯动嘴角。
神啊!我求求你!请你听听我的祈求!请你成全我一点奢侈的愿望!请你──请你──不要让我暗地伤心悲泣!
我只有这一点小小的请求,所以,请你──请你俯听我的祈祷!
请给我一点奢侈的梦想,一点微渺的爱──我只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好。请让他能回头看看我,意识我的存在,明白我对他的情感。只要一眼,一眼就好,请让他知道我的爱──“沈──若──水──”蓦然一声叫唤,天音一般。
我心震了一下。
是谁?是谁在叫我?是神呼应了我的祈求吗?
“明彦?你怎么会──啊?妈、表姊──”明娟一连串的惊叫,冷酷地将我带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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