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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步再走,又是一个踉跄。该死的裙摆,老是跟我作对!还有那美丽的水袖,也总是让我看不见自己的双手!我一气之下,拉高了衣袖,再弯下身撩起及地的裙摆。然后我僵起头,对自己笑了笑,才发现房中除了我还有其它人在──宗将藩一脚跨地,一脚弓起坐在床沿,手臂搁在脚膝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你──」我一惊,松了手。裙摆打了一个浪起的波度,匍匐在地上。
我瞪着他;他走下床,向我走来,用力扳起我的脸。
「不准用这种眼光看我!记住!你是我的,不管你是如何讨厌我,我是要定你了!」他放开我。「看来,你对这身衣服很不满意。既然它这么妨碍你,来──」他手一伸,又将我抓过去,该死的裙摆,险些害我跌入他怀里。「我帮你宽衣──」
「不要!你走开!」我连连后退,又踩到裙摆,跌了四脚朝天。
他冷冷朝我望了一会,没说什么,就开门出去。
混帐!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这样蛮横霸道的说话!不过一个自大骄妄的狂夫,关起门来称王称帝的疯子罢了!
可是,一股颤栗还是麻寒了我全身,我真的越来越怕越不安──我知道他说得到做得到,他想夺占我,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他不这么做,是想维持王者高高在上的尊严,要我主动匍匐在他面前求怜!从他冰冷的眼中,我看不出一点端倪,可是我知道,他一定在算计什么恶毒的主意,逼我跪伏在他身前──我真的怕!仿佛一道无形的网向我罩来,渐渐收紧……
这个人,除了爹爹娘娘以外,唯一见过我赤身裸体的这个男子──我真的害怕面对。
怎么了?我的心情,怎么突来这锥心的恐惧感?我一向的冷静与理智呢?不能慌!总是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只是,如今我被看的死死的,府殿戒备这么森严,我有什么办法可想……
「天啊!」
我用力一仰,身体呈大字型,倒躺在床上。怎么会有这种离奇的事发生?时光逆流……我能够无事的回到科学昌明的那时代吗?而我既然身处在「这个世界」,那么,二十世纪末的那个「我」,那个「杨舞」,是否该是不存在了?如果真的不存在了,那么,这「空白」的时间会持续多久?一直持续到「消失的我」回到那个时空吗?而假若我真的回去了,我又会回到「未来」的那个点──陷入时光逆流时的那刹那?还是消失许多时日后的新世界?
我翻个身──不想了!不想了!不想了!就老死在这个古代好了……殿顶星辰突然黯了下来,我伏在床上,感觉有道和煦的眼神在凝视。我抬起头,昏暗中,那身影看起来迷迷蒙蒙。
「严奇?」
随着这一声惊呼,我已投入人影的怀里,连日来的警戒、猜防,在这刹时,完全崩溃瓦解。我伏靠在他的胸膛,唏嗦地啜泣起来。严奇挺直着背脊,像严石一样,静默不言语,被动地任由我伏在他胸瞠蠕动哭泣。暗室里除了我的哭泣声,连空气的流动都仿佛凝结了。我觉得讪讪的,严奇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对不起!」我离开他的胸膛,低垂着脸,用手臂抹掉泪。
我是怎么了?爹爹娘娘死时,我都没注意软弱过,为什么面对严奇时,会变得这么弱不禁风?我到底是那里不对劲了?对这一切感到茫然的缘故?对这未知世界感到恐慌的缘故?还是因为前途未卜的不安?
这样想,哽咽还是不停。我一直以为自己够大了,足以睥睨这世界,所有生活的这一切;可是这时候,我才深深的发觉,我的心原来脆弱无依、荒凉得怕人。我才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大孩子啊!我需要多一点的温情,多一点的温暖……
我一边抽搐,一边又觉得股股的哀恸从内心深处泛滥而出。爹爹娘娘死后,多日以来,我极力压制抑住的悲伤,此时倾巢而出,排山倒海地向我淹没而来。我禁受不住,终于又伏倒在床上,大声哭泣出来。
严奇挺立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语,这时他轻轻揽住我,柔情地将我拥入怀里。我像是溺水的残弱,发现可归靠的海岸,紧紧地攀附着,缠绻偎腻,投注全部的信任,口中且不停呢喃着:「哦!严奇!严奇!」
我感觉他的身子,一刹时又僵硬如岩石,我想抬头看他,暗色遮蔽了我的双眼,是以,我只是更加揽紧了他,更贴近他的胸膛。他像受到了震动,回应一般,紧紧将我抱在怀里。
后来到底怎么了,我感觉模糊一片,我只记得,我一直缠绻在他怀里,哭叫着「我想回去」,他抱着我,和衣拥我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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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公主,宗奇大人求见。」
我坐在假山上,底下是一池清浅,间有几尾斑斓的小鱼悠游其中。「云舞殿」庭园辽阔,花木扶疏,胜景赛人间天堂,我一处也无心赏玩,只爱爬高,待在假山上,看底处清流里的彩鱼悠游。
「公主!」香儿又催促了一声。
「请他过来吧!」我没有回头。
那夜之后,十多日了,一直没有再见到严奇,连宗将藩也凭空失了踪。一、两个宫女说话不小心,我才知道,那隔日,严奇就被授印调派到北防驻守,戒防上王的兵马南犯袭击。事实上,以上王的实力,虽有贺将藩抚护,较之宗将藩阵容雄壮的千万兵马,实力仍相差悬殊;原北防将领,又老练沙场,战功彪柄,上王兵马,莫敢南犯。调派严奇赴北,根本多此一举。宗将藩此学令人百思不解。
那一夜的温柔,犹留印在我心田,我一直期待着和他再相会面,伊人却远征沙场,我在这时代最温暖的倚靠,也就此远离……
「公主!」
香儿的叫唤声将我惊醒,我跳下假山,坠落在宗奇机器人般的身段之前。
「公主。」宗奇微倾着身子:「怡甸园百花齐艳,盛景难得,王爷特命宗奇接公主前往观赏。」
「赏花?怡甸园?」我面无表情。「请大人代我向王爷致谢。只可惜,近日受了些风寒,怕要辜负王爷一番美意了。」
「公主!」香儿叫了一声,我举手挡住她的话。宗将藩找我一定没什么好事!这十多日一直不见他的踪影,我就知道他一定又在构陷什么阴谋。赏花?哼!鬼才相信!
宗奇蜡像一样的脸,不透露任何感情的讯息。他用最平板的声调说:「请公主恕属下疏忽。王爷不知公主身体有恙,待属下回报,请王爷前来探视公主,并接迎公主前往怡甸园赏花。」
好厉害的宗奇!我瞪着他,他垂着眼,蜡像一般的脸,仍固执的不肯透露任何内心的讯息……以退为进──是吗?他知道我讨厌见到宗将藩;请托出宗将藩上「云舞殿」更惹我生厌,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得已,我只好委屈在麻烦较少的一方──不是吗?好聪明、好厉害的宗奇!就这么一席话,一句劝说请托的词句也没有,就让我乖乖地、自愿地同他上怡甸园──赏花!
这个人不可等闲视之──又待如何?!
走近怡甸园,好一幅「清平调」丽图就映现在眼前──苑里一片花海,凉风徐徐,宗将藩笑拥着萧淑妃,斜倚栏枰。当真是「名花倾国两相欢,沉香亭北倚栏杆」的慵适。
宗奇低声向宗将藩禀报我已来到。宗将藩随便「唔」一声表示知道,就挥退宗奇,忽视我的存在。
我走到亭子的另一边,倚靠栏枰,深动于那一片美丽景象。初秋季侯了,这片花海为什么还会开得这么好?这一处时空所有的种种,实在皆令我迷惑纳闷不已。
独自莫倚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这样倚着栏枰,眺看着远方,我会想起许多事。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久远以前的年岁啊……爹爹……娘娘……我会老死于这个时空吗?不重要了,不重要了……一切……都无关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