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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期童话(27)
作者:姜厌辞 阅读记录
在某些态度上,似乎也和以前不太一样,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你没事吧?”她折返回去。
她是不是该实话实说改口“其实不是棍子”?
宴之峋看着她说:“我们是不是漏掉了另外一个关键话题?”
言笑装傻说:“没有吧。”
他把话挑明,“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提出分手?说具体点,别用敷衍人的那套。”
他其实更想让她把那句“就一辈子活在自欺欺人里吧”解释清楚。
“还能什么原因?我们不合适,加上我受够了异地恋呗。”
“只有这个?”
“不然你想要我说我是因为受够了一无是处的你,才选择分手的?”
不知不觉,她又把话说重了。
如果宴之峋身上除了IQ高、长得帅、身材高外全是缺点,那她也不会选择跟他在一起,更不会在一起长达近四年之久。
算起来他们吵架的次数并不少,但每次吵架时,他都不会动手,不会乱丢东西,也不会故意说一些难听辱骂人的脏话掰碎了喂给她让她恶心,他们只会像双簧演员一样,用最幼稚滑稽的言辞诉说着对对方的不满。
吵架过后冷暴力的时间也持续得格外短 ,那段时间,他会把自己送给酒精,而不是路边向他招手的野花。
他不是不好,只是他的好有时过于自大、笨拙,有时又显得过分自卑且敏感。
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强大又脆弱,矛盾感十足。
言笑有些后悔,“我也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挺好的,就是没那么好。”
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形容更为贴切。
“……”
宴之峋脸更僵了,“你还是别说话的好。”
-
周一早上,宴之峋和往常一样将言出送到高家,不寻常的是他起伏不定的心跳节奏,尤其在对上言出的笑脸,心脏仿佛要飞出喉咙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午休时,宴之峋收到言笑发来的消息:【言出这几年的成长我都做成视频合集了,发给你,你可以找个时间看看。】
宴之峋用僵直发麻的手指敲下:【好。】
下班回去路上,宴之峋顺便去高家把言出接走了。
言出抓紧他的手问:“狗蛋,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宴之峋一顿,说没有这回事。
“那你为什么不笑?是生下来就不喜欢笑吗?”
“……”
就这一句话,让宴之峋感觉自己回到了当初被他一次次戏耍、堵到哑口无言的时候,紧张、忐忑一瞬间消散大半,甚至有余力用来自我调侃,“是的,我从小面瘫。”
言出听不懂“面瘫”是什么意思,以为是什么大病,小脸一白,双手紧紧抱住他,“出出不要狗蛋死,出出要和一直和狗蛋一起。”
宴之峋舔了舔干涩的唇,抬手揉揉他脑袋,哑着嗓子说了声好。
晚上把言出哄睡后,宴之峋用平板电脑打开言笑发来的视频。
可以看出做这段视频的人很用心,言出的每个成长阶段,她都在左下角标好了具体时间,有刚出生不久的,还有小家伙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翻身、走路……
画面跳转到言出一岁半时,他穿着恐龙连体服,跌跌撞撞地扑到床上,席梦思床垫有些高度,他卡在半空,小尾巴一荡一晃的,抻长双臂一个劲地喊“妈妈”求救。
言笑笑着将他揽近自己怀里。
他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当他会说的话多了些,言笑让他从称呼里挑选一个:“妈妈,笑笑,美女,三选一。”
言出还是坚持要叫“哭哭”,一把抱住言笑,“出出最喜欢哭哭了。”
“妈妈也最喜欢出出了。”
“那狗蛋呢?妈妈喜欢狗蛋吗?”
宴之峋敏感地注意到画面静止了两秒,然后才是言笑的回答:“喜欢喜欢。”
可以说语气敷衍到了极致。
他在心里呵了声。
让他发出轻嗤的那个女人,在言出两岁又三个月的视频里,疯狂扮鬼脸瞎小家伙。
也不知道是真被吓到了,还是跟亲妈一样犯了戏瘾,言出扁着嘴控诉:“哭哭好可怕。”
言笑忍住笑意,“出出害怕?”
言出眼泪要掉不掉的,夸张地拍拍自己胸脯,“吓死宝宝了。”
等到宴之峋意识到自己在笑,屏幕里已经进展到了下一个镜头。
他从来不看综艺,看剧、看电影一直用1.25倍速,时不时再拉一下快进条。
这是他第一次用正常速度看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视频,中途还多次倒退到某个场景。
看得时间越久,他就越迷茫。
言笑是个好母亲,但他未必能做个好父亲。
父爱是什么,他从来没有拥有过,他对它的理解还停留在最为浅显的表面,那他究竟要如何向言出施展自己的父爱?
手机屏幕亮了下,离得有些远,加上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听见,直到言笑打来电话。
——她的第一通电话,第一次总叫人恍惚,在转入未接来电的前一刻,宴之峋才回过神。
“出出在你那?”
“嗯。”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鼻音很重,细品,还有些沙哑。
“你感冒了?”
言笑倒不在乎他有没有生病,她担心的是他会把病毒过给言出。
宴之峋说没有。
她不信,“你可别骗我。”
他口吻瞬间强势了不少,“说了没有,我骗你做什么?”
言笑面上沉默,心说你以前可没少骗我。
在她记忆里,宴之峋经常生病,他本人也承认过自己很喜欢生病,当然是一些对身体造不成太大损伤的小毛病,比如发烧,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用一双迷蒙的眼睛看着她。
“言笑,你亲亲我。”
她非常现实,冷漠无情地拒绝。
矫情的小少爷数不清第几次发出灵魂叩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才要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她总能找到道理,“你都生病了还想我亲你,是不是想传染给我?”
话虽那么说,可到最后她总是抵不过他若有若无的撒娇和示弱,心软塌塌地陷下一角,试图用一个吻帮助他抵抗病毒的侵袭。
后来当她亲眼目睹他的父亲宴瑞林是如何当众羞辱他,而他的母亲赵蓝心又是如何胆战心惊地站在一旁,生怕祸水东引,才意识到,他不是爱生病,他只是想通过生病得到他从未拥有过的爱。
……
言笑不再跟他争辩,“晚点我来接言出,今晚他跟我一起睡。”
宴之峋想说什么,被卡在嗓子的铅块堵了回去,只能由着对面掐断电话。
几乎在同时,这段影片播放结束,空气重归寂静,言笑前所未有的温柔声线、言出被逗到咯咯笑的童音却还在他耳边循环,怎么也抹不去。
最后是被敲门声覆盖的,两秒后,影片自动跳转到下一段。
宴之峋上前打开门,言笑的脸露了出来,两个人无声对视几秒,惊愕爬进她的眼睛,“你哭了?”
他的脸藏匿在黑暗里,看得不太清晰,她无法确定。
宴之峋侧过身说没有,带点欲盖弥彰的嫌疑。
言笑跟着动,这回直接绕到他身前,对上他泛着泪光的桃花眼后,诧异万分,“还真哭了。”
他坚持:“没哭。”
她啧了声,抬起手,在他脸上抹了下,然后把指腹晶莹的液体亮给他看,“这还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