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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濯雪(120)
作者:今稚 阅读记录
晏启山偷尝了口,清甜鲜美淡雅,毫不腥膻,“非常有创意,这才是烹饪艺术。”
傅真笑了笑,一边料理,一边剧透,“今晚的硬菜红烧肉也和普通的不一样哦。”
红烧肉在中餐里的地位,相当于西方的牛排,承载着家常味道,挚爱情义。
上世纪六十年代,红烧肉是吃不到的,羽太信子身体不好,周作人经常托朋友鲍耀明从香港寄罐装猪油聊以解馋、滋补。
抗战期间,红烧肉甚至能辗转跨越一千五百多公里,从香港辗转捎回在远方的家。
张爱玲在《重返边城》中写过,来自上海的二房东太太,每月从香港“寄给她婆家娘家面条炒米咸肉、肉干笋干,砂糖酱油生油肥皂”,“英国制即溶方块鸡汤”,有次还“烤了只蛋糕”,“炖了一锅红烧肉”,“冻结实了”,托“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太”大费周章地带回上海。
晏启山以前孤家寡人,红烧肉这种朴实的合家欢家常菜,宴请不可能点,偶尔自己做,阿姨做,但吃起来怪怪的,不地道。
傅真说,很多人红烧肉做的怪怪的不好吃,要么肉不新鲜、没焯好,要么偷懒没炒糖色,或者放了无法和红烧肉的香甜味兼容的花椒八角孜然茴香等多余香料。
实际上红烧肉做法很朴实,五花肉切块,多焯几遍水,用冰糖炒了,加葱姜生抽老抽花雕鹌鹑蛋文火慢炖,大火收汁即可。
私房菜不计成本,除了鹌鹑蛋,傅真还放了小油豆腐、鲍鱼花胶和肉汁交换精华。
出锅时,傅真放了用桂花蜂蜜、柠檬糖浆、鸡饭老抽调的黑醋汁增加风味,还奢侈地刨了品质上好的进口黑松露进去。
肉汤豆面碎是舀了两大汤勺红烧肉汤,和蛏子一起,用压力锅煮的,盛出来时搁一勺蚝油,撒点葱花,汤汁特别浓郁鲜香。
话梅紫苏生醉蟹,傅真早上就指挥晏启山买来活的梭子蟹灌白酒冷冻上了,从冰箱重新取出来后,还是由他负责洗净斩块。
浸螃蟹的料汁是傅真用水、生抽、冰糖、柠檬、话梅、紫苏、姜片、陈皮、桂皮八角熬的,熬好后,再注入灵魂花雕酒。
生醉蟹浸入料汁后,傅真让晏启山重新放回冰箱里冷冻,尽量冻出点冰碴子。
晏启山卡着点从冰箱里取出来摆盘时,顺手拿了一块吃,蟹膏冻成了果冻一样胶质,入口嫩滑鲜甜黏糊,酒味非常浓郁。
晚餐当然不能全让傅真做,晏启山独自操办了辣卤钉螺、芥末秋葵,排骨炒年糕。
蜂蜜脆底小蛋糕和片皮鸭他直接买现成的,鸭架让店家帮忙做成了椒盐鸭骨头。
傅真怀孕了不能经常喝酒,晏启山一边打下手,一边在养生壶里,用无花果干、糖冬瓜、斑斓叶、大麦仁煮了甜水代替香槟。
十几道私房菜,他俩共花了三四个小时。
传统风俗里,领证一般和订婚一起,订婚当天要下聘礼、送嫁妆和宴客吃席,再不济也会在家请亲朋好友,宣告喜结良缘。
他们不想这么麻烦,但仪式感还是要有。
傅真觉得烧一桌私房菜,点上罗意威番茄叶红蜡烛,吃顿烛光晚餐就是仪式感了。
但晏启山别出心裁地加了求婚环节。餐厅、客厅摆满蝴蝶兰、大花惠兰,宫灯百合,嘉兰百合等昂贵花材。
晏启山气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几代人在金字塔尖浸淫权势才有的从容和优雅,一看看去,是常人难以企及的绅士与精英感。
这种浑然天成的气质,来自他所接受的金字塔尖文化教育和生活方式,形成了一种鲜明又浓重、可以被反复观赏和传承的美学。
他的生活,追求品格,注重腔调,重视精神财富积累,讲究观赏性。
一切都是那么的璀璨华美,有种沉稳的复古和庄严感,宛若派拉蒙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如梦似幻的场景,搬进了现实世界。
但最奢侈的是,家里太大,她全没觉察外面的动静。
傅真惊喜地站在霓虹闪烁的落地窗边,笑容犹如春雨回响,美好欣生,“哇,这也太漂亮了吧。”
“很高兴你能喜欢。”晏启山拿出一枚闪闪发光的绿碧玺铂金钻戒,单膝跪着替她戴上,仰头冲她粲然一笑,“这是我外婆周小姐留给我的,让我娶个喜欢的老婆。”
四四方方满钻配镶的糖塔,像一汪春寒料峭、幽深浓绿的林中湖泊,美得炫目清冷。
因为戴在手上太大太重,她不自觉地扶了一下,然后才留意到,戒圈内壁标着D13.14ct,配钻每颗0.6ct。
其实这是个俗套的环节,但傅真还是哭了,蹲下来抱住他脖子,“能遇到你,大概用光了我一辈子的好运。”
“不,能娶到你,是我十生积善,方得始终。”晏启山湿润了眼眶,轻轻抚摸她脸庞,灰色眼眸中的绵绵深情,像下雪的天空一样温柔旷远、恢弘壮阔。
这世上最深的爱,是这样的凄清温凉。
傅真感极,心如旷野,忽然吹过一阵虚妄苍茫的浩荡长风,明明被他抱着,却还是觉得寂寞,只有与他融为一体才温暖。
“哥哥,以后就拜托你照顾我了。”
用餐席间,举杯望着晏启山,含笑说:“合欢总盼地老天荒,但如果有朝一日你我把丢下了,我上穷碧落下黄泉,到时候追到地府阴司,也要把你追回来。”
尝过了被爱的滋味,没有他的日子只不过是负雪枯枝、难奏春歌,她决不会独活。
晏启山明白她的意思,手颤抖了一下,担忧看着她,语气相当严肃:“万一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找个爱你的人,好好过完一生……”
第90章
傅真放下筷子, 很不高兴地噘起嘴:“你就不能说,别担心,到时候我会等你。”
晏启山笑了笑, 大大的手掌摩挲着她纤薄的后背,温声安慰到:“好, 哥哥等你。”
宠溺调侃的语气, 分明只是在哄小妹妹。
他真正想说的话, 八成还是那句, “等我不在了,好好生活, 把该忘的都忘了。”
有时候,他真的很残忍,很冷酷。
望着晏他隐匿在半明半昧中的清癯身影, 傅真莫名生出下一秒就会和他诀别、此生不再的感觉,很痛, 很绝望, 很不舍得。
她恨不得立刻扑到他怀里,溺水般抱紧他,把他篆刻进心底, 融入自己的骨髓。
傅真自嘲似的一笑, 回眸眷恋地盯着他。
这个在资本市场运筹帷幄的男人, 高智商高情商, 青松翠柏般渊渟岳峙, 胸怀气度永不落俗, 但处事热烈决然, 灵魂利索冷酷,骨子里是个狠人。
她要的是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可他却固执地要她做好失去他,并重新开始的准备。
满屋芬芳馥郁的珠光宝气中,傅真摸着手指上的绿碧玺钻戒,幽怨地沉默了下去。
晏启山温柔地揉了揉她后脑勺儿,“不管怎样,哥哥希望你能开心度过每一天。”
傅真满腹患得患失,但她不想破坏这么有意义的夜晚,也不想让三哥觉得她不懂事,于是笑着举杯和他碰了碰,“好。”
晏启山抿口酒,往她碗里夹了块红烧肉,慢慢地与她笑谈人生、饮酒吃饭,像个寻常丈夫,“过两天哥哥要去趟三亚出差,你要不要陪哥哥一起去?”
傅真眼前一亮,“去!我要去看海、冲浪!”
晏启山去三亚除了有公务在身,主要也是为了忙碌中抽空带她过去看看海,换换心情。
临近年关,傅真在家养胎,日子清闲,但晏启山变得十分忙碌,早餐经常不吃,午餐也是草草了事,还美其名曰干净饮食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