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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长长的幽叹之后,他保持着那半仰着头的动作站立了良久。
原来一个人的身影竟可以如此的让人心痛。在羡慕那个被他这样惦念的女子同时,文雪莹想到自己不久之后便得奉旨抛绣球,心情顿时跌落谷底。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她与他本是天涯沦落人。
就在她以为他打算就此久站下去时,那位书生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察的叹息,缓缓回身--
好一位面如冠玉的翩翩美书生,尤其在他双眉之间有一枚鲜艳欲滴的美人痣!
如玉的面庞,一枚宛若神祇才能拥有的眉间朱砂痣,在阳光的映射下仿佛发出炫目的光芒,眩晕了文雪莹的眼。
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掌下的心怦怦乱跳,眼前看到的不再是一个成熟迷人的男子,而是一个眉间同样有一枚朱砂痣的少年--
"莹妹妹,长大之后做我的新娘好不好?"沐浴在春日煦阳下的美少年一脸认真地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上许多的小女孩。
"好。"乖巧可爱的小女孩羞涩的点头。
"说好了,不许反悔。"
"好。"
文雪莹的目光转向空中高高悬挂的太阳。是她眼花了吧,儿时的情景怎会如此清晰地浮现眼前?
"紫阳兄,我听说你借宿在这里还不信,过来一看,你还真在寺院借宿啊。"一道陌生男声响起。
"紫阳"两字重重地击进她的心头。
不多见的眉间美人痣、一样的名字,难道……
"听说你为故人作法事?"
"嗯。"他的应声显得有些飘忽,目光在瞬间忧郁起来。
"是什么人?"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或许她已是我的妻。"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友人恍然,"难怪你一直不论婚嫁,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紫阳兄,成亲之事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没有她,纵使无后又何妨?"
一刹那间,文雪莹胸腔涌上一股滔光怒火。亏她一直记挂着幼时的承诺,他却在这里为别的女子黯然神伤?真是枉做了多情人。
恨恨的握紧拳头,咬紧了牙,她转身打算离开。
就在此时,小翠略显慌乱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小姐,小姐……"
"小翠。"她从灌木丛前现身。
"小姐……"小翠拍拍胸口,让自己的呼吸平顺,这才往下讲,"我刚才替小姐讨茶去遇到了件晦气的事。"
"晦气?"
"嗯。"小翠用力点头以昭示自己的感受,"有人在庙里作法事。"
"寺庙庵堂作些法事原是寻常,真是大惊小怪。"她不由得为之哂笑。
"小姐,不是这样的……"小翠原本冷静下来的情绪又见激动。
"慢慢讲。"
"用讲的也讲不清楚,小姐还是你跟我来吧。"她说着一把拽住主子的手就开始跑。
被她硬扯着奔跑的文雪莹哭笑不得,目光下意识地向那处灌木丛看了眼,心中划过一抹怅然。
"小姐,就在前面而已。"
偏僻清静的小院落,香烟袅袅,纸钱飞舞,并伴有诵经之声,让人一踏入便不由自主地收敛心神。
"小姐,你看。"小翠扯扯主子的袖子,伸手指向桌案。
不用小翠说,她也看到了,灵牌上那九个黑字极其刺眼--文氏雪莹小姐之灵位
"天下间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心绪虽波动大,她表面上依旧淡然无波。
"生辰八字也一样。"
"嗯?"她有些狐疑的看着丫鬟。
"奴婢只是好奇,所以打探了下。"小翠腼 地搔了搔头。
像想通什么,文雪莹的身子突然僵住。他出现在这里跟这个牌位是否有所关联?如果这牌位是他所立的,那么他为什么会认定她已经亡故了呢?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变得好古怪?
陡地回神,文雪莹笑了笑,"没事,就像你说的,这事果然晦气。"
小翠忙不迭的点头,"是呀是呀,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嗯。"她口中答应,身体却未能行动,目光在那块牌位上流连,心里头百味杂陈。等了这许多年,就在她以为那个承诺无法兑现时,上天似乎又给了她一线的希望。
"小姐--"小翠狐疑地看着主子。
"喔,走吧。"最后看了眼牌位,她心中轻叹,缓缓转身,却在当下定住--
落日余晖带着春末特有的柔情洒在来人的身上,让他俊美尔雅的身形披上一层圣光。
这样脱俗雅致的一个人竟然是男人,会是全天下男人心中的痛!
与她打照面的这一瞬间,赵紫阳微微闪了下神。这位小姐眉目之间竟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这太不可思议了,那样一双如水般洁净的眸子痴痴地看着他,让他的心绪无端紊乱起来。
"这位相公,你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一位姑娘看,未免有失礼数吧。"从"美色"中回过神的小翠眼见主子被他人死死盯住,就算对方是位美男子,她也决定鄙视他。
赵紫阳身旁的友人伸手拉了拉他,面带揶揄地看着他,"紫阳兄,这般失魂落魄,莫非是病了?"
"啊……对不起,是在下失礼了。"如梦初醒的赵紫阳急忙作揖道歉。
"小翠,走了。"以手中团扇掩面,文雪莹匆匆走开。
看她如避瘟疫般地走开,赵紫阳心头划过失落,目光随着她们主仆急急避走的方向移动,迟迟无法收回。
"紫阳兄,春心动矣。"友人取笑。
赵紫阳若有所思地垂下头。为什么他记忆中的莹儿会跟这位初识的小姐重迭?
一样是杏黄色衣裙,依稀相仿的眉目,仿佛那个在明媚草地上的可爱女孩一瞬间成长为一名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就连那鬓角上的银色钿饰都如此的相似……
她若未死,应该也是这般美丽动人吧。
想到此处,一股深沉的哀伤紧紧攫住他。红颜薄命,纵然情深却只余遗憾。
"对嘛,紫阳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要让死去的人安心,你就得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这才是对死者最好的安慰。"
"张兄,取笑了。"
"我说真的。"
"我只是觉得那位小姐有些面善罢了,你多想了。"嘴上如此解释,心底却不由得泛起迟疑。真的只是这样吗?
疾步而走,确定自己已经走出他的视线范围,文雪莹这才放缓步伐。
"小姐--"小翠犹疑地看着主子。
团扇将文雪莹的脸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双灵秀水眸。"今天我们借住在寺里好了。"
"小姐--"
"你回府告诉我爹一声,就说我在寺里祈福斋戒。"
"只是祈福斋戒,小姐,你脸红什么?"小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谁说我脸红了。"她嘴硬。
"婢子八岁就跟着小姐了。"小翠忍不住提醒主子一个事实。
是喽,贴身丫鬟,就是主子所有的秘密都瞒不住的那个人。
文雪莹撇了撇嘴,"总之,你这样回去告诉我爹就行了。"
"奴婢现在就回去吗?"
"嗯。"
"那小姐呢?"
"我在寺里转转,这个季节寺院后山的景色很是迷人。"
景色迷人?她看是"美色"迷人才对,那个书生实在是阴柔俊美到了极致,尤其是眉间的那颗美人痣真让人惊艳。
心念一转,小翠目光吊诡地打量了眼主子。莫非小姐对人家动了心?仔细回想刚才的情形,这可能性相当的高。
"你的目光不需要这么尖锐。"团扇将整张脸给遮了起来,文雪莹的语气明显的气不足。
"小姐,如果他能去接绣球也是美事一桩。"虽说用绣球招亲是碍于君命不得不从,但如果对像是小姐喜欢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还不赶紧回去把事情告诉我爹,免得他老人家担心。"语气因羞赧而不耐烦起来。
小翠深谙适可而止的道理,马上一本正经地道:"是,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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